每个退伍老兵,都对自己的军旅生活有份特殊的情感,也有份永生难忘的深深记忆,以致于人到中年后,都仍还心心念念返回“第二故乡”探亲,而我也不例外。我的军旅生活比较简单:第一段便是新兵连约三个月的军事队列训练及半年的专业技术学习;第二段便是分配到了战舰上,有了三年水兵生活的历史。
不过,“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尤其在训练基地,几个月由民变兵的培训后,便分到了新的部队、新的驻地,而过渡期的新兵连只能看到一批又一批陌生且面带稚气的年少学兵,即便有所回去看看的冲动,终归因没有熟人接应而放弃了这种念头。直到前几年,偶尔听说新兵连所有建筑将全部拆除重建,我便约了同乡战友敖宪祥,托熟人与门岗哨兵沟通,终于在25年之后,第一次返回了最初入伍的地方。
故地重游,时过境迁。当我仿如隔世般而穿越“时光隧道”,从外面繁华精彩的世界,走过悠长的山洞到达单调而宁静的营区时,呈现在我眼帘的却是一番萧疏的景象:曾经的军人服务社、冲凉池、菜地、营房楼下操场、枪炮训练场、海边,以及山坡上的哨所,都看不见一个人影,满眼的荒芜中,唯独营区马路两边的台湾相思树一如从前枝繁叶茂;似把大伞为我遮阴挡日,而送上了一丝久违的清凉。这曾熟悉的地方,犹如另一战友所云:新兵连,兵之初——第一次剃光头、第一次发枪、第一次打靶、第一次授衔、第一次寒冬腊月穿短裤挖鱼塘淤泥……,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刻骨铭心地留在了这里,且终身难忘。而我印象最深的却是这新兵连队第一次集体看电影的场景。
那时,我刚入伍便分配到了七中队,同乡战友敖宪祥分在十七中队。平时不管是哪个队,都是各班分开训练,人员相对比较分散,但看电影则是两个中队一起在靠山坡大队部旁;集方队阅兵、队列会操、大型会议、慰问演出等多功能露天集会场里。其间,为了避免放映前的空档时间里;新兵们交头接耳、吵闹不止的混乱场面,各中队、各排都会推荐一名老兵作为拉歌队长,然后,组织由队长吼唱前半句,各队其他队员发自肺腑地大声附和后半句的简单明了、朗朗上口的拉歌活动,而我们排则推举了班长唐晖担任了这一光荣的任务。一时间,唐队长也不推辞,只见他两手示意大家作好准备,便开始拉歌了。
“十七队呀嘛——或嘿“!
“来一个呀嘛——伙嘿”!
“你们的歌声淅沥沥哗啦啦——或嘿”!
“来一个呀嘛——伙嘿”!
“十七队呀嘛,来一个”!
“来一个呀嘛,十七队”!
“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
“一二三四五六七,浪费时间真可惜”!
“要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
“一二三,快、快、快……”!
激情燃烧的岁月,总能让人百感交集;五彩斑斓的青春,总有太多不舍的美好回忆。正当我与宪祥站在集会场一角,眼望露天舞台,脑海还回放着第一次看电影拉歌的盛况时,一身着短装海魂衫的新兵突然跑到了我们面前:“你好!你们是做什么的”?“我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兵,原七中队的”!新兵听了我的回答,连忙“啪”的一声,立正敬礼,“老兵,您好!欢迎回家”!然后二话没说,跑回集会场靠大队部一角,向其上级军官汇报了情况后,便没再设置任何干预,默许了我们能在营区自由活动。
“老兵,您好!是啊!对于有着25年兵龄的宪祥与我来此新兵营而言,“老兵”二字当之无愧,只是相同的地方,不同的心境,此刻伫立其间,回想一批又一批的年轻水兵,也曾经从这里奔赴到了祖国的海疆,经受住了台风海浪的洗礼,履行了保家卫国、战备执勤的神圣使命,但是否能在多年以后,都仍能一一回到这兵之初的地方来看一看、走一走,来感受那年那月新兵连队的基层生活呢?同镇同年一起走出来的一个战友,已二十多年前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身边这位宪祥战友,也因二十多年前,随海军舰艇在南海北部湾稽查走私船的拖带作业中,被钢缆拽入海里。当好不容易将其捞救到舰艇上时,却发现其左膝盖血肉模糊、活动锁骨粉碎,后转至多地多家军方医院救治,才得以保住了左腿……这一幕幕,也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划过,让我也感受到了老兵不易,老兵的荣光。
“老兵,您好”!这看似多么简洁的四字之语,但其背后,都有着每个老兵负重前行,而换来不平凡的家国情怀的故事;这暖心而又让人感动的敬仰之言,也道尽了每个老兵都历经了一段让人泪流满面的军旅生涯。
“老兵,您好”!时值俄乌战争陡发,国际局势动荡,国内疫情反复无常的艰难岁月,相信每一个老兵,仍能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退役不退色,仍能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为祖国为社会为人民继续保驾护航而奋斗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