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情深
她给他打电话。
“你还没下班吗?”
“是啊。怎么了?”
“我忘带家里钥匙了,现在站在家门口进不去呢。”
“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到家。”
“好~亲爱的,路上慢点~”
……
他挂断她的电话,跟助理简单吩咐声,便拿起外套快步出了办公楼。同事们习惯了他这副急匆匆样子,想到他家里的事,也感到一阵惋惜。
他以尽可能快的速度驱车回到了小区。匆忙上楼,在楼道里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心下微惊。拿出电话,拨出。
“宝贝,你还在家门口吗?”
“是呀,我在等你呢。”
“……”他犹豫着,终是开口,“你确认下,有没有走错楼?”
“唉呀。怎么会呢!住了这么久,闭着眼也能回到家了。你还没回来吗?”
“宝贝你再等我下,我马上到家。”
“嗯嗯。”
他放下手机,背靠在门上。感到疲惫与无力席卷而来,不由习惯性的右手抬起,揉揉微微发涨太阳穴。
在“家”门口吗?
她在哪里?
……
她和他是大学同学。同校不同系。他个子高高的,性格开朗,长相是走在校园里,总有女生会多看好几眼的那种类型。而她则是众人眼中各方面都很平常的女孩,即便在小团体中也很容易被忽略。如果说,不平常的地方,那大概是在外人看来的,很温柔的人在受不了一些对待时,表达的不是愤怒而且难过吧。
可是那时的他,和很多被暗恋着的男生不太一样。他能感觉到她喜欢着他。她在熟人面前话很多,在他面前却很拘谨,不论相处多久后还是。他开始很好奇。难道这女孩怕我?后来发现并不是。只是爱慕者的卑微心理在作祟。他其实也是喜欢她的。是的,他喜欢她。喜欢看她的并不很美,却很感染人的笑容。喜欢她在一起去上自习时,认真把头发梳起的动作。喜欢她温柔独特的嗓音。喜欢她的沉着与慌张。那时候的一切,似乎都泛着阳光的绚烂。
他和她谈起了恋爱。
他和她克服了很多摩擦,相互磨合,相互包容。
他和她在毕业没有像很多情侣那样分手。
他为她抗拒着来自家庭的阻力。
她为他努力融入一个陌生的城市。
他们在租住的房子里,一起憧憬规划着未来,并为之奋斗。
他们在结婚前险些分手,彼此陌路。生活是现实的。各路压力之下,年轻情侣逐渐无力招架。他们甜蜜地私下订下的婚期变得遥不可及。她怀孕了。但他的家人执意反对和她有关的任何事。他和她本完全脱离了来自于双方家庭的所有支持,物质的拮据和精神的负荷让他们难堪和日渐崩溃。身为职场新人的摸索和平日里吃穿用住行的节俭,他们都不再是初见时的性情。她容变得易激动,他更是。
他清楚的记得,放任那句“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脱口而出的自己,是多么的歇斯底里。那个把她拉到门口,不顾她的痛哭,把她推出门去,反手甩上门的自己,是多么的冷漠。
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冲进卫生间拼命用冰凉的冷水洗脸,却无法做到半分冷静的自己是多么痛苦。又在片刻后又冲出家门,四处寻找她的身影,最后颓丧的返回的自己是多么绝望。
相濡以沫的时光让他明白,他早已不能失去她了。他同样清楚的记得,以为她从此离开,浑浑噩噩回家,看到她抱膝蹲在门前,红肿着双眼看着自己的时候。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一件事了。他感觉到上前紧紧拥住她的那份实实在在的温暖。他在恍惚间听到她说,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了。他听到了自己的回答,“好。”肯定而温柔。
不过,这些他记得的刻骨铭心的事,她却都不记得了。
后来,他们登记结婚了。然而无奈无力承担成为父母的责任,他们失去自己几个月大的孩子。创伤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好在万分珍惜,深知幸福来之不易。对方就像另一半的灵魂,深深刻入了彼此的骨子里。举手头足,默契深谙。
他们的坚持最后获得了家人的妥协,补办了婚礼。是她少女时幻想过的西式婚礼。她穿着婚纱,走过教堂铺满花瓣的长长走道,手持花束,走向西装笔挺,神采奕奕的他。
她一直在微笑。她的丈夫了啊,多好。
朋友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同学里则隐约有人在说这是王子和灰姑娘的现代版本。她听说,也只是摇头笑笑。毕竟自己度过的艰难,别人是体会不到也理解不了的。
生活还在继续。
有一天晚上吃饭时,她给他夹菜,说:“你昨天说想吃这个,我今天从网上找了菜谱做的。好吃吗?”
他本在想下午时处理的一个项目的方案要做出些调整,闻言回神,“是啊,很好吃!老婆真棒!”你做的什么我都爱吃。
几天后,她给他买了一件某名牌衬衫,仔细叠好放在他床头,有些兴奋的喊他,“亲爱的,你看这件衬衫好看吗?名牌哦!你穿一定很帅~”
他却有些疑惑。他的衣柜里有好几件这家品牌的衬衫了,还是她拉着他去买的。没有多想,低头亲了她一口,“老婆真好~”
再后来,他终于确定了她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变得更爱笑了,变得更像大学时的她了。他有些感慨。然而,她还变得更健忘了。她逐渐的忘记一些近几年的事情,并把几年前的事情记成近一段时间。
他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可能是因为精神上的压力过大造成的,短暂记忆缺失不排除遗传性因素。她而开始还配合检查,到后来便不理解了。“唉呀,你最近不是很忙吗?快去工作啦。否则经理又要说了。”“你最近怎么那么多时间陪我?是不是被炒了?哈哈,我会安慰你的。我们从头再来!”
再后来,她的记忆开始出现混乱。她仍然和往常一样井然有序地工作,但下班后会出现迷茫。
他变得比刚工作时更加频繁留意手机讯息,以便即使做出回复或者赶到她身边。朋友同事也都理解他。家人也有埋怨,许是处于未给予足够照料的愧疚,最后噤了声。
他很后悔,也无奈。他应该明白的,早先她和他一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甚至是比他更多的心理负担。她却一直在忍耐,给他鼓励。他在他们生活稳定后变得更成熟,她也是。可她的潜意识中却仍留有早先的阴影。
他内疚。
如果当时我能对她更好就好了。如果那时我能更有能力就好了。如果我家人不反对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只得庆幸,她还在身边。他们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
半小时后,他赶到了。是在刚毕业时他们租住的小房子。
她上前搂住他的胳膊,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笑,“你终于来了。看你急成这样,我就不说你慢了。”
“谢老婆大人放过小的一马。路上堵车了。”他把身子往她身上靠3靠。“我饿了。我们出去吃晚饭吧。”
“好啊。”
……
一如当年初见时,两厢情深。
只是,生活让他更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