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林瘸着腿,一步一步走向单位。
已经好多年了,不知道的人,看不出来瘸了,就是不能快走,一条腿还有点内八字。
当年从大学毕业分到这偏远地方,就是看中这里有晋升空间,加上聪明会来事,本想大干一场。
没想到,前面几年真是顺当,一点点的升到科员,把那些干了半辈子还在现场抡大锤的老师傅甩出去好远。
本来一切都是光明的,上面也注意到他了,年轻学历好,懂技术,肯干活学习,把他列为后备培养对象。
一次,他上现场检查,现场层层隔隔的,头上得注意高空落物,脚下得防止踏空。
那天他不知道怎么就没注意,从十米台阶摔下来,没摔到底,半道一踏板挂住了,旁边有干活的,发现了,马上教人,也是有懂行的,不让别人乱拽,怕把神经拽坏了,等救护车来了,医院抢救了三天,又转院大城市,修养了一年多。
他老丈人厉害,当初他来报道就相中了,直接给自己姑娘留下了。
老丈人的朋友同学,能联系的,都发动起来,资源杠杠的,硬把人救过来了。
他是治病去了,单位忙活开了,一般制造单位,安全是第一要紧的,出了事,要不就捂着,捂不住就得处分,不管是谁发生的,上面几个大头都得处分。
因为他,厂长,副厂长都降级调离了。
他所在的分场主任也没好了,整个单位当年奖金扣下去不少。
他休息好后,再上班时,一切都变了。
他尽管脑袋还灵活,一点事没有,还有向上拼的劲头,但是,因为这次事件,他永远的失去了主流通道往上去的机会。
他还瘸,学的专业还偏,辞职他是不敢。
混吧,要不咋整,好像一下子进入了老年,没有了希望。
老丈人那边找人,给他安排了个纯技术的岗位,管人搞技术的。
如果不是在现场提起来,基本就是窝在那个岗位了。
也可以了,比上不足吧,这辈子够幸运了,没摔死。
他在那位置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期间,手下班里来来去去了好几波人,有的就当个跳板,去了更好的地方,或是去了更好的城市。
他只能一直在那窝着。
班里有几个年轻人,他基本不用太考虑技术,就是跟厂商交洽,把握大方向就行。
班里他器重的一个年轻人也走了,去了本城市别的单位,跟他同级别的岗,算是升了,如果不走,在他手下一直都压着,上不去,他不腾地方。
没俩年,那年轻人又有机会上更高的位置,他知道了,心里不舒服。
好像当年的他,升的多快,把一起的老师傅羡慕嫉妒的。
他心里难受,正好,那年轻人的顶头上司是他同学,他背地里找他同学,不让他放人。
如果本单位不放 ,年轻人就走不了。年轻人急的,想起金林来了,想起上司是他同学,求金林帮着说说话,金林也真去了,专门上同学办公室谈了一下午。
还是不行,就是不放。
那年轻人彻底绝望了,这一步没走了。
有时候机会就是这样,那年轻人一直还在那位置,七八年了,再没机会出现,眼见一点点老了。
金林每年年末都会召集曾经的手下一起吃饭,看着那年轻人,他心里舒服多了。
看,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人生是不顺的。
这几天,姑娘打电话来,难得。
姑娘大学毕业时,他通过厂家找人分到了大城市的新型工厂,直接干财务,不在现场,现场太可怕了。
这辈子把孩子弄好也算是成功了。
姑娘老大不小了,马上三十了,头两年处了个对象黄了,一直没再找。他急啊,总打电话问,姑娘问急了,不接电话。
今天主动来电话,他有点兴奋。
姑娘问他,在她自己单位有没有认识人,单位里有个领导总找她麻烦,俩次调岗机会都失去了。想让他找人解决一下。
什么事啊,就没好人了,他骂着。
他的关系都在身边,姑娘那是大城市,使不上力。
这人怎么都这么坏,他想起了自己,姑娘那的麻烦好像让他感觉更难受。
再次有机会碰到他以前使坏的曾经手下的年轻人时,他突然愣住了。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把一个有可能是那人一辈子唯一的机会给堵住了。
这算什么,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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