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一个女儿家，去男人房里睡觉，总觉得不大好，可又不好拒绝，不然他会以为我并不是真的太累；或者是我对他的好意有误解、不领情。这真让我为了难！怎么办呢？
我望着越到夜深，眼睛却瞪得越大越亮的老太太真是费尽思量！
别看她这会儿老老实实倚在床头坐着，可我一旦离开她的视线，她就要动身下床，或是又喊又叫，又要来那老一套，不让你得闲了！
唉！怎么办呢？我今晚虽然找个理由谢绝了许哥叫我上楼去睡觉，可明晚呢？
老太太睡的是一张七十年代的床，我家就为我哥早早打制了这样一张新式床准备给他当婚床，只是睡成了旧床才正式派上用场！这种床有床柱有围栏。我突然灵机一动，脑洞大开：那天大姐在衣橱里为老太太找衣服，我看到了几条围巾。
对了！我立即行动，打开衣橱门。
我选中一条灰色的长围巾，给老太太拦胸儿兜住，再把两端系在了床柱上，正正好！
“哈哈！老太太，对不起喽！”我向老太太做个鬼脸，喃喃着向老太太陈述原委：“谁叫你不睡觉，还要下床吓我呢？我没办法呀！你是有病睡不着，可我没病要睡觉的呀！你就委屈委屈、理解理解啊！好老太太，只有我睡好了，才能更好地照顾你呀，你说对不对？”
老太太瞪眼看着我，才不搭理我的话哩。我用手拍拍她的脸，哄着她道：“乖乖儿地，啊！”
“我困告去喽！”我也学来了一句上海话，不，这句话和我们家乡话也差不多。
我居然真睡了一场好觉，梦也没做一个，也没听到老太太叫喊！只是后来依然习惯性地被吓醒了！睁开眼，面前并不见老太太，我放了心，看看表：嘿，过去了两个多钟头哩！我赶紧下床去看老太太。
可怜的人！
她依然用那个姿式倚靠在床头，见到我，满脸满眼儿是愤怒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给她解围巾， 又是给她拍背，又是给她揉胸，两边的屁股和大腿也翻来覆去，拍打了又拍打……她的愤怒总算消退了！
“水！”
“好的好的，喝水喝水！”我忙不迭地去倒水。
她喝了水，又撒了尿，然后我扶她半躺下来：“困觉好伐？”
“困告！”
“对，困告，闭上眼晴，好好困一告！”
可她还是瞪着眼！
“唉！”我叹了一口气，实在拿她无奈！想一想，还是给她唱歌吧。
“给你唱歌好吗？”
“唱歌！”她的眼晴顿时亮了一下。
“好吧，唱歌！”唱什么呢？
我想起了《摇篮曲》，那首我最喜欢的《摇篮曲》。
“给你唱《摇篮曲》，好不好？”
“好！”听到说唱歌，她就很来劲，也变得很听话。
“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说：“我唱三遍，你就困告，好不好？”
“好！”
“真乖！”见她这么听话，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一个老宝贝！”
于是我坐在她的床沿上，给她唱《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还继续唱吗？我停了下来，看着老太太苍老的脸，兀自儿好笑！可老太太倒听得很专注，听我不唱了，便催促起来：“唱歌！”
好吧，唱就唱，我刚来时，你不是也管我叫“妈妈”来着吗？反正是唱歌，当什么真呢？就是！我自言自语着。于是便接着唱：“娘的宝宝，闭上眼晴，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一一”可是我的嗓子却哽住了，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紧接着，又扑籁籁往下落！
神经病，好没来由一一我在心里骂自己！
这下老太太不再催我唱，而是伸出手来，伸到我的脸上来，要为我擦泪哩！
我的鼻子更酸了，泪水更快地落下来！但很快，我就把泪水咽回去了，自嘲地又笑了起来：“傻瓜，哭什么？莫名其妙！”我抹去脸上的泪，从头儿再来唱：“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老太太听得那么认真。她怔怔地看着我，人似乎变得有些迷糊起来！
“是要困告了吗？那好，咱们困困好，好吧？”我赶紧抽去倚靠的被子，扶她躺好。可她的眼睛还紧盯着我。我安慰她：“我不走，我还给你唱，说好的三遍哩，说话要算数的，啊！”
也真是神了，我第三遍还没唱完，她真就睡着了：
“好老太太，还真说话算话！”我太高兴了，把她的被子再掖掖好，又拍拍她的脸，见没发应，眼睛闭得紧紧。开心得我颠儿颠儿再去睡我的觉。一觉醒来，居然听到她在打呼噜，而且打得很响，我下床去看看：可不嘛，她大张着嘴，呼噜打得山响，睡得香着哩！我吐吐舌头，又赶紧去睡我的觉，而且这一觉，一下睡到了大天亮！
这可是我来这里后的第一次啊！
14
早上许哥一下楼，我便兴冲冲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他当然比我更高兴，喜得去他老娘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对我说道：“老娘如果病好了，你就可以天天陪她出去玩，她很喜欢去公园找伴闲聊，我那，有空再带你们出去旅游！”
吃好早饭，许哥买了菜回来，另拎了一大袋东西往我床上一放，对我说道：“这是给你的！”
我吃一惊：“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他又从装菜的袋子里取出一瓶辣酱给我看：“这也是为你买的，这个牌子的辣酱很不错，你一定喜欢！”
我打开床上的袋子，发现里面五花八门：有纸袋装着的水果；有饼干蜜饯奶糖；有毛巾牙膏牙刷；信纸信封和邮票；还有一双拖鞋。
我更吃惊了：“怎么买那么多东西？”
许哥说：“都是你需要的，你看看还缺什么，告诉我，我再去买。或者，我给你钱，你自己去买！”说着，果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放在我床上说：“干脆，这个你就放在身边零用吧！”
“不，不可以，我不需要！”我赶忙拒绝，要把钱塞还给他：
“我不缺什么，连这些都不需要，我都有的，你看，”我指指台子上的吃食：“上次大姐拿来的我还没吃完，这些用的，我也都有。再说，我身边也有钱。”
许哥却摆手阻止了我说：“你吃得太少了，应该多吃一点。吃完了我会给你买的，用的嘛，现在不需要，就备着以后用。拖鞋可以穿起来，在家里穿拖鞋舒服、方便！你在我家里干活，需要什么，就该用我的钱买，不需要花自己的钱！”
接着，许哥神秘地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刚才去你老乡那儿了，他们说你昨天没去呀！”
这可把我闹了个大红脸，羞得我赶紧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才老老实实告诉他：“我走错路了，也不知怎的？走着走着走了许多路，却又走回原地来了……”
“是吗？”许哥哈哈笑了：“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走着走着又走回来了，倒实在是好事，说明你不该走，老天爷帮我留你哩！说实在的，昨天你说要走，我心里真不舒服，感觉人活着，实在没意思！甚至我想啊，等老娘走了，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许哥自嘲般地甩了甩头，笑了一下，又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缓和成轻松的语气，继续说道：“后来你说不走了，我还以为是你老乡叫你不要走的，所以今天想着去谢谢他们，才知道原来不是。那水果就是在他们那里买的。他们让我转告你：和你一起来的那两个女孩，已经找到工作，去上班了，叫你不要挂念，等你有空时，再去他们那里玩。我承诺他们了，过一两天，就让你去……”
我过了两天，真的去看老乡了，但没再回徐家桥！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