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笑什么?”时南把门阖上,转身就看见了奶奶,她坐在沙发上泡脚,想起什么似的,时南慢悠悠地掏出手机。
“睡了没?”
“睡了谁跟你讲电话。”木周说话语调总是上扬,听不出喜怒。
“能自己泡脚吗?”今天走得急他给忘了。
“帅哥,你是不是有病啊。”木周躺在床上疲乏地眯起眼,闭上眼睛,一个激灵醒了,“你还欠我2000块!”又诈尸般躺回去了。
挂了电话,时南觉得怪怪地,说不上哪里不对,又觉得全都不对,坐回奶奶身边。
“恋爱了?”奶奶斜眼瞅他。
“没。”
“带回家给奶奶看看,奶奶喜欢跟你们年轻人待一块儿。”
“都说没有。”
“你在奶奶面前说谎就没成功过,瞧你那眼睛笑成啥样了,眼角都跟喝醉了似的。”
奶奶得意地望着他,时南长得像妈妈,特别是眼睛,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下半张脸像爸爸,属于男人的刚毅和锋利,从她这边看过去正好是坚毅的侧脸,再要强也是她从小宠到大的孩子。
“就是一个倒追的,您别管。”
时南不想多聊,他一向把学校和家里分得很开,觉得分数成绩不值得在家里饭桌上谈起,自己能处理好的一切都不需要父亲插手便都无需往嘴上挂。所以当他承认这个倒追的女友时,奶奶估计这就是正牌的了。
这天时南早下了半天的班,几乎没有多做考虑便去了医院,路过医院门口有一个大姐在卖烤地瓜,也不知怎么想起来有一次看见梁木周在买地瓜,她应该是刚兼职回来双手插兜站在地瓜摊前,大叔给她拿地瓜称地瓜的程序中就见她咽了三次口水,有那么好吃?
病房里除了熟睡的大叔并不见梁木周,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老婆。”
木周先从门缝里看见了时南,他应声推门往里走。
“眼睛里掉毛了。”
她指指自己的眼睛。
时南看着她被揉得红肿的眼睛,斑驳的几条红血丝,他把人脑袋掰正了,那根眼睫毛贴在下眼睑跟眼球的结合处。
“眨眨眼。”
木周生涩地闭上眼又睁开,在眼睛里打转许久的泪被时南擦去了,他拿走她手里的毛巾沾了点水,那根睫毛已经黏在瞳孔上。
“再哭一个。”
时南看着她泪眼汪汪的眼睛,无辜又可怜,倒像自己卑鄙地在欺负她。
“哭不出来了。”
本打算让木周用眼泪把睫毛给逼出来,哭不出来只好自己上手又怕自己没轻没重,弄疼了她,俩人在洗手间里待了快半个钟头,那根睫毛出来的时候,时南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木周穿的是病服,十二月的天早就冻得手脚冰凉一出来就往被子里钻,时南把地瓜扔到她面前。
“凉了,硬了,不是澧大门口脸上有颗痦子的爷爷那的。”
木周说得慢条斯理的,把地瓜扔到他面前,盖上被子就睡了。
自梁木周有食欲以来越来越挑食,虽然吃得不多但要求特古怪,啥事都唯一。时南摸了摸,没凉也没硬。
“坐起来,吃了。”
时南知道她没睡着,把地瓜皮都剥好了递到她面前,没好脸色倒也没怒。
“我老婆真棒。”
梁木周欢欢喜喜地接过去,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原来她就是想要自己给她剥,他当下又给夺了回来咬了一口,闹完才给她递了过去,一脸幼稚,跟这张英俊的脸画风很不搭。
木周倒是很大方,接过来自己吃了一口,又伸手到他面前,意思是分享,时南刚先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是不错,握住她伸过来的手低头咬了一口。
手触碰到她冰冷的手腕时,窗缝了吹进来一丝凉风,冬天了,梁木周可能要在医院过年了,嘴里甜甜的味道越来越淡了,他转头看梁木周,人还在无忧无虑地啃地瓜,见他看着自己张嘴吐舌头,然后时南看见她嘴里黄黄的嚼烂的令人作呕的跟大便很像的一滩,这辈子与地瓜绝缘了。
有的人是永远不用同情的,时南感慨骤生,绝望地可怜起自己来,拿出零碎的文件准备做功课,楠姐很带他,现在出现场都带着他,一来是给他经验,二来也是私心,她知道台里另一个专题的节目主持准备离职,她不止一次像台里引荐过时南。
时南有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形象忒好,做事情不论是台前还是幕后都有能力,只是人太新,其实就算张蕴楠没给他一丁点后门,时南还是会坐到该坐的位置上。
他真是被张蕴楠一直护着,也就被她给毁了,台里别的部门都没打算要他,时南觉得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天天被泼脏水。
梁木周吃完地瓜扔皮的时候顺带在时南脸上揉了好几下,等他反应过来往自己脸上一摸,全是地瓜黏在脸上,他走过去直接掀了梁木周的被子。
“梁木周,你别想睡了。”
“哦,那你睡。”
梁木周一脸无邪地往后退,坐直身子,时南看她身上过于单薄的衣物,将自己的外套盖住她,气无缘无故又消了。
时南不困就是有点累,期末到了不上的课也要考试,台里的工作一样没少,自己打开那些崭新的课本时就知道今年拿不到奖学金了,新闻传播的课程就是字多背的多,昨天熬夜看到两点今早六点半又爬起来去上班,刻苦之心一碰就碎。
见时南躺倒床上,木周把被子全往他身上盖,被子薄,她自己知道的,又脱了身上的衣服盖在被子上,自己扑棱扑棱腿准备往下走。
时南闭着眼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往下走,见她不动,抱住了人的腰稍稍欺身木周就躺床上了,身上有暖烘烘的被子裹着,怀里有人抱着,冬天就这么窝着最舒服了,木周闭上眼感觉到另一边缓缓的心跳,她循着源头往里挤挤,舒服地睡了。
时南抓着她的手,放进自己怀里,等她老实不动了,迷蒙着眼看到木周低垂的眼睫,小巧的鼻子上一颗红色的痣,低头用唇碰了一下。
木周一哆嗦,又不老实了。
“老婆,你到底喜欢我鼻头上哪颗粉刺啊,我拔下来送给你。”
她眼睛都没睁,扬起脸,有的人果然只是看上去很美,一张嘴就毁,时南用力磕在她额头上。
“哎哟妈呀,老子的美颜靓丽痘。”
木周一捂脑门,时南才看见她额头上有颗不大不小的青春痘,砸在那上头是应该疼,他有些自责,伸手揉了揉。
“你俩打算就这么睡在医院?”
范衡书轻咳了两声才开口,话说不该打搅恩爱的情侣,但是这是医院啊,又不是宾馆,宾馆还有扫黄的呢。他转头看了眼还在睡着的隔壁大叔又扫了眼这俩不避嫌的。
“嚷嚷啥,吵吵啥,矫情啥,滚蛋。”
木周小声嘟囔着,一嘴吴侬软语的调操着东北话,看也不看他继续睡着,她不懂自个儿节约土地资源能挤就挤碍范医生啥事了。
倒是时南觉得不妥,他当时也没想太多,披上外套准备走,梁木周快睡着了,小白脸被被子捂得有些红。
“她男票?”
范衡书走在他左边,时南想了一下才知道叫的是自己。
“时南。”
时南强调自己有名字。
“小孩子害羞毛线啊。”
时南打量面前的人,个挺高,也没皱纹,不见得能叫自己小孩。但眼里一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像拿捏了自己什么把柄,时南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