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贼一直是陈欣博的终极愿望，但现在，天知道他多希望能有几个大案子来让他分分心，不用每天想着程浩颜，想到他在自己身下像朵娇媚的花儿一样绽放；想到他一定要跟自己划清关系的决绝；想到以后程浩颜站在某一个女子身边，抱着三两个孩子的画面就让他心脏揪着疼，是那种能把他整个人撕裂的疼。

　　很疼，很疼。

　　可能好看的人本就能够得到老天更多的关爱，在距离上次见到程浩颜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的这一天，塞外又发生一起重大案件，且不说被害者死得很惨，凶手还逍遥法外，光是能见到程浩颜还是让陈欣博在心里笑得像个大男孩。

　　一边说着要分心不再去想，真正见到又开心得要死，呵，男人。

　　因为要去见心爱的人，陈欣博换了件低调又奢华的玄色袍子，刷得顺滑光亮的头发上用稀有的羊脂白玉笄固定，背上的弓箭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整个人英姿勃发，尽显贵气。

　　骑着狂风来到城南张家画舫的时候程浩颜早已在现场了。陈欣博惊叹怎么会有人穿着一身麻布衣裳都能那么好看，要不是没有立场他定是要冲上去将程浩颜挽到肘部的衣袖拉下来不给外人看到一分一毫的凝脂肌肤，再把他那可以融化春雪的绝色笑容藏起来自己慢慢欣赏。

　　然而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程浩颜微笑着感谢帮他提药箱的小哥，明知道对早已成亲还有孩子的小哥微笑只是礼貌，可他还是会吃醋。

　　陈欣博在一旁观察了好一会才翻身下马，眉头微蹙，压抑心中澎湃的爱意、激动的心情，尽量换上平静冷淡的表情走向程浩颜。

　　“什么情况？”

　　“回王爷，目前来看现场各个角落布满大量血迹，从地上没有脚印这点来看的话应该是事后才倒上去的，墙上的血迹应该也是为了掩盖某些痕迹才浇上去的，一个人的血量不足以造成这么大范围的覆盖，应当是用了动物的血。”

　　面对程浩颜如此官方和疏远的话语，陈欣博还是不太能接受，他轻咳了一声：

　　“嗯，先看看现场。”

　　发生命案的地点在张家画舫店铺后面，现场保存得很完整，浓烈刺激的血腥味让陈欣博远远地就有点反胃，正准备抬脚进入屋内发现手臂被人轻轻拉住。

　　“王爷，不嫌弃的话请用这个。”

　　程浩颜拉住陈欣博，递给他一块姜熏过的巾帕，陈欣博面无表情地接过这条还带着些许体温的帕子，仔细看眼里全是笑意，指尖在悄悄碰到对方的时候笑意更盛了。程浩颜像是没有看到一般默默地收回葱白的手指，只有他自己知道碰到的指尖仿佛有一股电流通过，一直通向全身。

　　死者是张家画舫的店家张丰，约莫四十岁，活着的时候就长得很瘦，尖嘴猴腮，妥妥的奸商模样，如今血被放光了，俨然变成了一具干瘪得只剩下皮贴着肉的尸体，浑身皮肤蜡黄，布满黑紫色的尸斑。

　　“初步来看张老板应当是昨夜子时遇害的，具体的话还需要解剖，嗯，就是割开尸体看里面。”

　　“？？？”

　　看着陈欣博憋了一肚子问号的模样，程浩颜秒懂他想问什么。

　　“呃，我翻阅了一些关于仵作的典籍。”

　　“嗯，不错。”

　　不错是夸他好学努力还是为塞外有专业仵作而高兴？程浩颜让自己别太关注陈欣博说什么，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凶案现场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除了墙上那幅栩栩如生的《清閟阁墨竹图》，每一片竹子的叶子都像能渗血出来一般，竟是用张丰的血绘制而成的。

　　地上的血正如程浩颜所说是事后才弄上去的，因为亲卫队将尸体抬出门口的时候，地上空出了一个人形的干净位置。

　　陈欣博站在血制的《清閟阁墨竹图》前面陷入沉思，这幅图的真迹他见过，最后一次见到是在先太子的书房里，之后东宫没落，换他的皇兄继承大统，除了皇家陵墓里的太子墓碑之外这世上早没有了关于先太子陈蒨的消息。

　　说回这幅画，如果不是基于人道主义，陈欣博真的想要狠狠夸奖一下这位画家，这线条，这笔触，怕是当今世上仿得最像的一幅，可惜了。

　　还有就是左下角的题字，那明明是陈蒨的字迹，但多年前仍年幼的自己亲眼见到这位先太子入殓的，断不可能是他，难道先太子和凶手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除了以上几点最奇怪的一点就是为什么这个房间那么乱，偏偏只有这幅画是完整的？他从墙下取下那幅画，墙上是干净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习惯性地想要像平时思考一样来回踱步，不小心踢到一旁翻倒在地的长条书案，盯着看了一会，突然……

　　“翻开这个案台，立在墙边。”

　　十三和十四一人抓住一个桌脚，废了老鼻子力气才把书案翻过来，两人还偷偷抱怨这个案台怎么那么沉。

　　果不其然，他猜得没错，书案只比《清閟阁墨竹图》大两个拇指的宽度，凶手明显就是用这个书案挡在画作前面才往墙上浇血的，至于为什么四周没有白边那就应该是因为是凶手后期用毛笔沾血描满的，否则倒下来的书案上怎么会有不规则的血痕，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样看来凶手还是个风雅之人，有着如此厉害的画工还惜画的人应该不难找才对。

　　“王爷，草民有发现。”

　　陈欣博的思绪被打断，他走出屋子来到刚验完尸体的程浩颜身边。

　　张丰被浇了血的面部扭曲，干瘪的胸口处刻了一个深深的“偷”字，深到隐约可见白骨，翻起的皮肉缝里依稀能看到血色。

　　“这个字，是生前活活刻上去的。”

　　程浩颜一句话回答了陈欣博心中的疑虑，凶手如此残忍，莫不是这个张丰生前偷过他什么东西？兴许可以从这个地方入手，还有，两个案件都有字的提示，是不是可以当做是连环作案？

　　“王爷，还有一事，草民去勘验的时候发现，除了那幅图是纯人血画的以外，别的地方都是猪血。”

　　猪！！！

　　陈欣博和程浩颜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个人。

　　派了十四去查张丰生前的生意往来和人物关系等，其他手下也被派去寻找两个案件之间的关联，陈欣博只带了程浩颜来到猪肉旺家里。

　　自从儿子死后，朱夫人一病不起，整日卧病在床，猪肉旺除了每天会出摊一个早上，其他时间都是闭门不出的，现在不在肉铺那只能去他家里找人了。

　　开门的是猪肉旺身边的一个老管家，他看到门口的两人第一反应就是大声呼唤自家老爷，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不知道我在祭拜顺儿吗？”

　　猪肉旺怒气冲冲地走出祠堂，手里还拿着一把刚点燃的达子香，在看到来人的时候他面上呈惊恐之色，手里的香洒了一地也不管不顾，只用手指直直指着程浩颜：

　　“你、你、你……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