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你知道,在这样荷尔蒙泛滥的地方,春心萌动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空气里泛着粉红色的气泡,我盯着他的平滑的腹肌,想要走过去按一下。
“阿苏,有什么事情吗?”正在穿衣服的他感受到我的视线,抬起头刚好对上我的目光,满是褶子的脸上拉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
“你太瘦了,多吃点。“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红了脸,只是感觉到自己脸上有点发烫。
“好啦。“穿好球衣的他,走过来给我揉揉我刚打理好的头发,又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不胖。”听语气就感受得到他上扬的嘴角,带着小得意的语气,“就像小胖子一样怎么运动也减不了肥。”
“嗯。“我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习惯性的蹭了蹭,转身走掉。
球场上,我们默契的配合,仿佛与生俱来,明明并没有过太多的交集。
漂亮的助攻,完美的进球,他像我跑过来,跟我击掌,掌心相撞的时候有火花在跳动。
倾了身,他向我靠近,耳边的声音氤氲了世界:“和你成为队友,真荣幸。”
四比零的大胜让每个人都露出轻松的笑容。
这样的时刻,总有容易有更多的身体接触。
穿越人墙,他向我走来,讲站在球场边发呆的我拉扯进他的胸膛:“助攻先生,谢谢你。“
今天,他梅开二度都是我的助攻,道声感谢也是应该。
“不要碰乱我的头发。“明明是有点懊恼他的拥抱躁动了我的心跳,最后却说出无关痛痒的话。
“你很讨厌别人摸你头发吗?“高我半个头的他边说话边用脑袋在我头顶上蹭了蹭。
“也没有,只是上发胶是件麻烦的事情。“我撇撇嘴。
“哈哈哈。“感觉他笑得都快要蹦出眼泪,:”我就知道,你臭美。“
从我身边跳开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又揉了揉我的头发。
新闻上称我们是双子星。
配图是和他拥抱的侧影,国旗在身后飘扬,红金色有点像彩虹旗。
翘着二郎腿,感受着清晨的阳光,好久没有像这样轻松,有个不长不短的小假期。
打个哈欠,想要再补个觉,却接到经纪人的电话。
他问我转会想去哪一家。
自打世界杯以后,很多顶级球会都在关注我的动向。
据说所有的球场双子星都会被拆散,并没有谁可以携手终老。
他是一家顶级俱乐部的青训,完成三连跳后升入一线队,在世界杯一鸣惊人,成为最年轻的金靴先生,而我是当年的助攻王。
和他在一个俱乐部?想到这里,我感觉脸又烧起来了,在空气里无力的挥挥手想要赶走混乱的思绪。他所在的俱乐部并不缺前腰,而且我现在的俱乐部也不会把我卖给同城死敌。
“去S村吧。“
站在窗前,风吹进来,我紧了紧外套,天气好像有些冷了。
其实,我也记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去关注他的,然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会扯动我的情绪。
也许是,他叽叽喳喳像麻雀一样说个不停的时候,虽然自己作势打他让他闭嘴,但他还是咯咯笑个不停,眼睛明亮的好像世界充满光。
也许是,看我一个人在大巴车上无趣,他便离开B俱乐部那群人来陪自己玩象棋的时候,虽然他总是输又喜欢耍赖,但我还是很庆幸有人陪着啊,而且后来他还拉我同B圈的人打牌。
也许是,决赛失利,泄气的时倒在草坪上,他跑过来揉揉我的头,跟我说:“没关系,四年后我们再战。“明明脸上也是痛苦的表情,明明瘦弱的身子也在颤抖,却给予当时的我最安定的力量,功亏一篑也不过下次再战。
又或者,也许只是,他跑过来抱我的时候汗水的气息、揉我头发时温柔的触感。
谁知道呢?谁知道呢?
感觉胸口有点闷,我给自己倒了杯白葡萄酒,轻笑起来:“满是褶子的脸那么的丑。“
“你怎么没有考虑一下我们的俱乐部?“电话那头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客套的问话。
“你们有前腰了。“我想了想补了一句:“我要打主力。”
“也是哦。“电话那头的他大笑了起来:”那,阿苏,你去W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听说W城很冷,记得多带点衣服,如果在那边不习惯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呀。“
噼里啪啦,我也不知道他说了多久,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
结束通话,耳边是他挂电话前低低的叹息,若有若无的挣扎。
他叹息什么呢?也许,是我幻听了吧。
在新的俱乐部,并不顺利,语言交流是严重的问题。
新的队友人很好,但我总是没办法很快的融入新的集体。
很多次想要给他打电话,却都在按完电话号的时候飞快的挂掉。
一句客套话而已,何必太在意。不然,也不会我来了三个月,他一句问候都没有。
买醉,贪欢,新闻说我是夜店小王子。
也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我确实,流连忘返,夜店让人迷醉。
忘掉异乡的不快,忘掉他的脸,还有那双带笑的眼睛。
直到国家队主教练亲自给我打电话,他在电话那头说:“阿苏,你知道俱乐部表现是进入国家队的关键。“
没有国家队,就不会跟他再见面,也没有机会听他絮絮叨叨,看他上串下跳。
收了心,在新的俱乐部打出新的高度。
收到国家队的邀请,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轨,完美无缺。
再见到他,已经入了冬,一场友谊赛。
因为听说他也会去,我就去了。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一见到我的面,他就冲上来揉拧我的头发:“还是你的头发好玩。”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默的走向大巴,明明是你不给我电话。
“哎呦,你好像斗气的小孩。“大嘴巴的他肆无忌惮的调笑着。
“你好烦啊。“我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很聒噪,知不知道。”
他沉默下去,跟在我后面,没有声响,我突然有点慌。
“你真的很讨厌我吗?”坐在我身边,一直没讲话的他在下车前对着装睡的我沉闷的问了一个问题。
“并不。“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果然不是个合格的演员,一瞬间就破功。
局促了一会,我将头转向窗外:“我只是,只是有时候觉得你太聒噪。“
笑意爬向他的褶子脸,又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就知道。“调皮的笑起来,”可是我就是有很多想要跟你讲的呀,很多很多。“
“那你讲吧。“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那场友谊赛结束后,他送我了一个三色金让我挂在脖子上,说是可以保平安。
并没有迟疑,我就接了过来,生怕他突然反悔又要了回去。
临别时,他跟我击掌,我才第一次认真注意到他无名指的戒指。
回到S俱乐部,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生活,踢球庆祝娱乐。
他每隔几天会给我打个电话,在我训练或者比赛结束后。
也都是闲聊几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只是听他讲话就觉得心安。
“阿苏,我们又要见面了。“他在电话那头特别开心,我听见他妻子叫他吃饭的声音,好听的像百灵鸟。
“我想你。”一见面,他就对我大笑,跑过来抱着我,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道。
“嗯,“我挣开他的怀抱,低头笑了笑:”就我想队长跟阿花一样。“
“那不一样。“他抓住我的手腕,孩子气的表情有点执拗。
我没有理他,去跟别的队友打招呼。
一比零的小胜像是耗尽了大家的力气,这场比赛打的格外艰难。
他有一个单刀不近,两个高射炮,一个门柱,总之运气有点不好。
大家在松了一口气后,格外觉得需要发泄一下。
吃饭打牌喝啤酒,三三两两扭成一团。
他好像有点喝多了,一直缠着我,带着酒气絮絮叨叨的说:“阿苏,我们一个半月没见面了。”“阿苏,接着国家队比赛日就多了。”
“阿苏,你在W城会不会不习惯?”
“阿苏,你在S村有没有想我?“
肩被他双手撑着,身子依靠在阳台上,被迫看他的脸,眼睛里一闪闪的似乎有渴望。
“想。“又几乎是不动脑子的脱口而出,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想要给自己一耳光。
“嘿嘿。”他低头玩弄着我颈前的挂在的戒指,大拇指来回的摩擦,“嘿嘿。”喷薄的酒气熏得我几乎要晕过去,我一直不是很能喝酒。
我想,我醉了。
“阿苏,我喜欢你。“
世界好像静止了,我听不见周围的声响。
夜色太浓,只有胸腔砰砰的跳动声。
“我也喜欢你呀。“未出口的告白在舌尖缠绕,他无名指的戒指唤醒了我最后的理智。
当嘴唇被他嘴唇划过的时候,我想我是真的疯了,看看四周没有人注意我们,贴上去。
他跑去跟主教练说想要去散散步,热闹的世界并没有人注意到太多异常。
在我看足球论坛里的帖子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
“阿苏,我离婚吧。“他的声音轻轻的传过来,”这样不是办法。“
他说,也不知道有没有感情,好像青梅竹马就应该结为夫妻,好像也没有更喜欢的人,那么她漂亮又可爱也没什么不可以。
叼着的面包直直坠地:“怎么了?“
“我不想这样下去了。“他语气有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要跟她离婚。”
“阿苏,嫁给我吧。”他说:“我们去西班牙或者去荷兰都可以啊。”
忍不住想要回答好,却在瞟到论坛新闻标题的时候咽下了所有话语。
“M国两国脚公开出柜被赶离国家队,一人自杀。“
“不。”我挂掉了电话,怕自己下一秒就反悔。
昏昏沉沉睡了很久,也许一天也许两天,还好正在冬歇期。
打开手机,全是他的未接来电和短信,都删掉。
出去吃饭,回来却看见他穿着薄外套站在我的门口,冻得嘴唇发紫。
“你疯了?”W的冬天远比他在的城市要冷很多,找出自己厚厚的羽绒袄给他套上。
“阿苏,你不要这样的看着我。“坐在我对面还哆哆嗦嗦的他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只是想你了。”
我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又瞥见他无名指的戒指,简洁大方,是我一直想要的那种类型。
“我只是想你了。“抱成一团的他把头埋在被子里,嗡声嗡气的说。
“我怕你出事。“
“我怕你不理我。“
他终于,没忍住,哭出声音。
站起身来,抱住我:“阿苏,抱抱我,不要不理我,好吗?“
痛苦淹没了理智,我伸出手回抱了他:“去休息一下吧。“
安顿好他,我去买菜回来做饭。
恢复满血状态的他起床跟在我身后像一个小尾巴,在厨房里打转。
“去休息吧。“
“我不要。“
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秒有多好。
他接了个电话,是他妻子的问他晚上是否回家。
他说他最近俱乐部表现不是很理想,就突然想来W城散散心,借住在我家,不回去了。
倒是也没有错,他确实在W城,也确实在我家。
“其实,晚上有航班的。“在他挂电话的一瞬间,我冷冷的接了一句。
“我不想走。“几乎又要哭出来的声音:”阿苏,我只是想你了。你说句话啊,你说好,我就离婚。“
我没有理他,沉默是我现在唯一能有的回复。
“跳支舞吧。“他拽起我就在客厅里跳了起来。
长手长脚的他舞姿并不协调,有种滑稽的感觉,我却沉迷在其中,不可自拔。
“阿苏,嫁给我。”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像在我心中种了蛊。
十指相握,我身体微不可闻的震颤了一下,他手上的戒指真的很漂亮呢。
“好。”我用力的捏捏他的手,碰到他无名指的戒指,一片冰凉。
那天晚上,我并没有没有睡着。
倒是他笑笑又哭哭睡着了,只是梦里挣扎着说了许多的“对不起”。
我靠着墙,想要喝一点酒,但偏偏找不到了。
在一片漆黑里,脑袋发疼。
婚姻,道德,同性恋,排挤,性侵,自杀。
交替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
吻吻他的额头,我跑到书房写了一张小卡片,随手放进书里。
天亮,一起吃了饭,送他回家。
如往常一样,他揉揉我的头发,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阿苏,照顾好自己呀,等我来娶你。”
“嗯。”我用力抱抱他,像耗尽一生的力气。
B
我从W城回家以后,就想要跟lili摊牌。
却在收到短信的一瞬间,气晕了头。
阿苏说:“Tom,我说好只是为了哄你回家,我并不爱你。那天的迷乱只是酒后的放纵,以后,我们私下不要再联系了吧。在球场上,我还会是你的助攻先生,祝你一切都好,不要伤害lili。”
这是我印象中他回我短信最长的一句话,甚至是他跟我说过所有的话里最长的一句话。
Shit!我想要打电话去问他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谢谢你回答的好,让我曾安眠入睡一个晚上。
莫名其妙的感冒击中了我,一病就是一个多月,lili一直在照顾我。
Lili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一直很喜欢她。
如果,没有遇见阿苏,我应该会很想和她共度余生的。
阿苏,阿苏就是那个每次讲话都会脸红的男孩子也,球技很好,就是有点沉默不善交际。
阿苏,阿苏就是那个答应我求婚又拒绝我的人。
阿苏,阿苏只是我的助攻先生,谈不算很熟悉的人。
除了那个友谊赛的夜晚,漫天的星星和他温润的嘴唇。
除了偶尔的短信和有一搭每一搭的电话。
除了我失去理智去找他的那一夜的放纵。
除了他回答的那个好。
没有竹马竹马的过去,也没有携手白头的未来,我们并没有什么交际。
即使不能跟阿苏在一起,我也要跟lili摊牌。
感情变了就是变了,欺骗总是不好的。可是每当我要开口,lili都会有事情走掉。
“lili。”我喊正在给我整理衣服好去国家队的妻子来陪我坐坐。
“Tom,我们该要个孩子了。“她坐在我的身旁,没有让我先开口:”我们都不年轻了。“
“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变得更好。”没有给我讲话的机会,她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有点沮丧的手足无措,又像是最后的挣扎:“我们恋爱太久了,结婚也太久了,需要一个孩子来刺激一下彼此的热情了。”
“好。“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不年轻了,27了。”
她抱抱我,起身说:“嗯,我去给你收拾行李了。”
国家队里,我跟阿苏还在一起踢球,偶尔见了面也会寒暄。
但却像未曾走近过一样,像不曾亲密过一样。
但是进球后再也不会拥抱,偶尔击掌。
我心下卷起千尺浪,看他转身跟别人勾肩搭背。
他们还是说我们是双子星,配合默契。
我也还会关注他的动态,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关注我的消息。
但是,再也没有电话,再也没有私下交流,再也不会住一个房间。
就像他们说的一样,场上情人,场下路人,一模一样。
在电视上看到阿苏宣布要结婚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恍惚了一下,好像他下一刻就要说要娶的那个人是我。然而,并不是,他说出的名字是安娜,跟Tom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可是,他脖子上还挂着我送他的戒指,眼睛似乎有点红。
他说,一直有人怀疑他的性向,虽然他不反对同性恋,但是他是十足的异性恋。
我愣了一下,笑了起来,越来越大声。
儿子推推我的肩,奶声奶气的说:“爸爸,爸爸,你怎么哭了?”
我笑了笑,拍拍儿子的头:“可能风太大。”
真是,拙劣的借口。
后来,我好像很久都没有想起过阿苏。
称职的老公,合格的爸爸,他们说我是新世纪好男人。
只是,我退役时,收到过一张没署名的明信片。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了阿苏。
可是,我想要的是清晨的阳光,六点钟的吻,花园里的玫瑰,还有你。
(�文: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