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手术第六天,在一阵阵嘈杂声中醒来,看了看正在充电中的手机,时间是凌晨四点五十分,病房内刚刚更换了人工膝盖的邻床病友,短长交替具有某种节奏般的呼噜声,使我的睡意荡然无存。窗外仍旧一片黑暗。九楼病房门外走廊传来嘈杂声。护士巡房急促的脚步声,住院病人的咳嗽声,家属间的窸窣交谈声。
我起身,打开门。轻脚步入走廊,映入眼帘的是刚刚送来的病友,躬身躺在移动的加床上,头部缠绕着白色的绷带,露出一双忧郁的眼睛,连续轻声的叹息气。微微张着嘴,咬着牙。好像在对抗来自身体内剧烈的疼痛。
再往前几步。靠近护士站大厅的墙角边。有一位个子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乌黑的短头发,上身黑色的夹克,下身藏青休闲裤,脚穿一双耐克白色运动鞋。看得出来像是刚刚起来,略显得有些疲倦,不过还是很麻利的收拾自己睡过的铺卷盖。
他一边收拾着一边对旁边躺在移动加床上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者说:"爸,再坚持几天,等有人出院病房腾出来,就可以住进病房了。"
我忽然想起来,这个年轻人不就是前几天上午我斜依在住院部外人行道栏杆上晒太阳时离我几步之遥的那个年轻人么?那时他上身穿着一件咖啡色灯芯绒夹克,下身卡其色休闲裤子,脚穿的还是那一双白色的耐克运动鞋。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
他正在和一个手持方形白色纸板,上面用马克笔写着黑色三行字"医院,500米,住宿"拉住客生意的胖女人说话,他们之间的谈话引起了我好奇心,我侧耳倾听。
"老板,我们想租一间房,大概多少钱?"
"你们几个人?"
"两个人"
"你们要住多少天?"
"嗯,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刚从外地过来,在医院挂了号,检查要排队,排在一个星期后。"
"60一天已经很便宜了。你打听打听周围五百米内酒店住宿的价格,没有几百是住不来的"
"能不能便宜点?我们只要能睡个觉就行,五十?。"
"五十?"
那个胖女人惊讶的重复反问了一句,愤然离去。
曾有人说,生活在中国。如果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家里没有遭逢任何变故,那么你就是幸福的。但是一旦家中遭逢疾病,你的生活就会堕入万丈深渊。
作为普通人,我们必须承认每个人都会因为先天智商和生活环境、家庭背景的不同,人生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有人能够年入千万随心所欲的前往欧美发达国家治疗所患的病症,有的人却连最便宜的住宿也要讨价还价。
黑格尔曾说,一个人连生命都没有了,谈什么权利?谈什么自由?生命权是一切权利和义务之母,没有生命,任何权利和义务就会化为乌有。
于是,我就倏然想起那个患有急性白血病的八岁小女孩主动放弃治疗,在病房内用铅笔艰难的写下三页纸《遗书》。其中,那一句"我来过,我很乖!"令看到的人,无不为之心酸而潸然泪下。
那个一对三十多岁夫妻跪在路边,放下尊严忍着屈辱,表演"吃草"无可奈何祈求路人,为自己患有重症的九岁孩子筹集医高昂疗费。看到那无奈的表情,咀嚼那碧绿的青草,它本应该是牛羊的美味。我心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心痛而疼痛难忍。
那个一对七旬老年夫妻,因患有重症两人红绳相连,纵身一跃,悲壮离开了这个充满美好的世界。我脑海里闪现这样的画面时,一阵阵心碎突如其来。
我有一个梦。如果我们有全民公费医疗,那八岁小女孩一定可以露出笑容;那对在路边表演"吃草"的夫妻一定可以舒展眉头;那对纵身一跃的七旬夫妇一定可以得到临终关怀。
我有一个梦。让生活在这片热土上每一个卑微的人得到关怀,健康而尊严的活着,不因重症失去希望。每一个渺小的家庭不因重症而轰然塌下。
我有一个梦。教育者尽心投身教育,科研者倾心投身于研发,医者爱心投身于人文医治。那么,教育出人才,科研出成果,医疗出硕果。
我有一个梦。如果我们国家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让幸福的钟声从海南五指山跨过长江黄河,传到内蒙古草原;让幸福的钟声从东海沿长江逆流而上,传到青藏高原。从漠河到北京,越过长城到敦煌,传到霍尔果斯;让幸福的钟声传到阳光照不到的每一处角落。
我有一个梦。让幸福的笑容洋溢在每一个卑微而渺小生活在这片热土上人们的脸庞上!
我有一个梦。如果我们国家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不是因为我们强大了而做到这些;而是我们国家做到了这些而变得强大。我有一个梦,我们国家一定可以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