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意大利水城威尼斯曾推出一系列文化活动,以纪念诞生于500年前、史上第一个犹太“隔离”区(ghetto):6月19日至11月13日,题为“威尼斯、犹太人、欧洲”展览将通过素描、绘画、书籍和其他档案讲述这段历史。
在风景如画的威尼斯,却有个隔离区
然而,对犹太群体来说,隔离区却是不愿重提的旧伤疤:16年3月9日,意大利犹太群体联盟主席Renzo Gattegna在罗马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我们犹太人对此没有丝毫怀旧情绪:它恰恰代表了当时整个社会对我们的羞辱、蔑视”。
的确,威尼斯设立隔离区一举,为此后数百年欧洲反犹行动正式拉开了序幕:1516年3月29日,威尼斯共和国参议院下令将居住在泻湖的约700名犹太人全部赶到卡纳雷吉欧区岛(Cannaregio)上的限定区域,好对其进行严密监控。
每晚隔离区大门紧锁,犹太人只能在白天进出。甚至在现在,如果不仔细看地图也难以找到进口,当年犹太人与世隔绝的现象由此可见一斑。
随后的两百年间,威尼斯的这一犹太人隔离区陆续“迎来“了从西班牙(史上驱赶犹太人最决绝的国家)、葡萄牙、德国、中欧以及君士坦丁堡被驱逐的犹太人,人数一度达到4000人。难得的是,在隔离区内,所有的犹太教传统得以和睦共存。同样,禁闭的生活环境没有阻碍人们对犹太法典、艺术、哲学和文学的研究。
直到1797年,前来征服威尼斯的拿破仑才将隔离区的大门重新敞开。犹太人重获自由,并能正常入学。
如今,只有约500犹太人居住在威尼斯,但没人再住在隔离区,那里仍保留一种特殊的氛围。在风景如画、处处透着古韵的威尼斯,隔离区算得上是异数了。
威尼斯博物馆基金会主席Maria Cristina Gribaudi表示,他们更希望传递的是“和平“的讯息:“说实话,我们并不想庆祝这一纪念日,这个活动更多是为了让年轻人了解这段历史”。威尼托大区主席Luca Zaia也赞同这一观点,认为该活动能对抑制反犹主义做出贡献:“年轻人应该对犹太人这500年来的历史有所了解,看看他们如何在政治,社会和文化的剧烈动荡中生存”。
对犹太人的迫害,不是从纳粹开始...
虽然犹太人常常与聪明、勤奋、善于经商、爱读书、恪守传统等形容词联系在一起,不过这并不妨碍一些文学作品不遗余力地将其丑化。
7月26日至31日,威尼斯隔离区中心广场将上演莎士比亚作品“威尼斯商人”,以纪念莎翁逝世400周年。广场上除了纪念二战遭屠杀犹太人纪念雕像,乏善可陈。巧合的是,剧情设定中,第一幕恰恰也是在这个广场上发生的。
不过莎翁仍在作品中留有余地,读者从对白中仍可窥见,虽身为富商,夏洛克的犹太人身份仍使他身处社会边缘,不得不面临无奈、孤立的现实。
早在14世纪,西班牙教会就对犹太人、穆斯林进行了大规模的宗教迫害。甚至在不少犹太人皈依天主教后,教会仍不依不饶地折磨这些“犹太伪教徒”,并鼓励他们的亲友揭发他们的“真实身份”。15世纪末,教会继续大规模驱散犹太人,并借机剥夺他们的财产,成千上万犹太人在驱逐中丧生。
犹太人在欧洲多做高利贷、当铺生意,恰恰是因为他们被禁止从事其他行业,只得依赖放利为生。直到拿破仑横扫欧洲,给予犹太人其他谋生渠道,并允许他们正常入学后,犹太群体才算是有了合法的融入基础。
末日心情:中国的犹太社区
现代犹太人的国际形象,多与二战纳粹的集中营、大屠杀、焚尸炉字眼紧紧挂钩。
从19世纪末到二战后,上海、哈尔滨和天津均曾是犹太人的避难之所。其中,早在19世纪末沙俄开始迫害犹太人后,犹太人就跨境逃到了哈尔滨,在中国经历了晚清、民初军阀混战、抗日战争、国共内战。
1933年至1941年,上海接纳了近3万名犹太难民。1943年2月18日,日本当局要求在1937年以后来沪的无国籍难民必须迁移到这个面积为1平方英里的区域:在虹口区这个“无国籍难民限定居住区”中,大概生活着2.3万名犹太难民。1949年前后,上海犹太人陆续离境。
纪录片《上海隔都》(Shanghai Ghetto)讲述了在中国的犹太难民与当地人以及日本占领军的关系,并讲述了他们那些滞留于欧洲的亲戚的悲惨遭遇,还有美国犹太人社区所提供的帮助。
交“拾一税”的犹太人,既不抠门也不炫富?
虽然五十年代初期,以色列犹太人的勤俭程度,相较中国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在犹太人社区里,哪怕债台高筑,也需要捐出一份钱。
此外,“独富“会使有钱人也让人坐立不安:优先照顾族内亲属,是犹太伦理中的基本义务。不然,如何面对穷亲戚?由此看来,犹太人社区里常见的家族企业也就不难解释了。
“迂腐”的犹太人
威尼斯犹太社区主席Paolo Grignati谈到500年隔离区纪念日时表示,“我们想要记住过去,记住作为少数派的犹太群体如何保持自己的身份 [...] 并且向新到来的少数派传达一个积极、踊跃融合的信息“。
先撇开犹太人融合问题不谈,大多数犹太人的确世世代代忠实、“迂腐”地遵循着传统:虽然他们宗教程度不一,有的严守两千年来的复杂戒律,有的只遵守基本的戒律,还有的则彻底世俗化,但犹太人成功地保存着文化传统,并在仪式和日常行为中反复实践。
塔木德是记载犹太人传统口耳相传的生活习惯的宗教文献,记录了犹太教的律法、条例和传统。研习《塔木德》的学者依然沿用古老的意地绪语,因此这门语言蕴含了《塔木德》、《哈拉卡》等律法的精神。
在相对封闭的犹太移民共同体里,上一辈人的喜好与创痛仍能在很大程度上被下一辈人保留。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戒律最多的民族,犹太人在保全信仰的同时,并没有成为无条件遵从的苦行者。他们会不断推敲戒律,考虑各种例外状况。这种灵活的做法反倒加固了戒律的权威地位。例如,按律赎罪日所有人都须禁食,但孩子、孕妇和体弱者可以酌情通融。
犹太人能真正融入吗?
以美国为例,秉持犹太传统的老一辈犹太人免不了会与在美国文化浸润下成长的子女发生分歧。第一代美国犹太移民,多因在欧洲受到迫害,远渡重洋而来。他们往往从事各种体力工作,辛苦持家,并在下东区形成了犹太社区。
例如,在美国的年轻一代犹太人免不了对父辈的家国情怀、婚姻观念不以为然:犹太社会古来就盛行“包办婚姻”。两个家族的长辈都指着子女的婚事来互通有无,根据财富、地位、名望等条件选择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未婚女性几乎没有话语权。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塔木德》不仅有“强奸者必须娶被强奸者为妻”的古老规定,而且妻子必须遵从丈夫的指令。相应的,丈夫也身负保障妻子生活的义务(当然,针对古老条例的争议也同样被记述在经文里)。因此,虽然人们并不会刻板地遵从经典的指令,但犹太传统所尊崇的“家长权威”,势必要使年轻子女面临美国文化与犹太家庭传统的对立。
【本文由“法国话事姐”发布,2017年6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