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同女友一起去理发,坐在店内发呆等候的时候,恍然间意识到自己从来就不喜欢剪头发,有时候甚至会对这件事情有混杂着恐惧和讨厌的情绪。
在记忆中和理发有关的最早的事情大发生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我的母亲带我去理发。那个时候住在一个湖南小城里的一个医院职工分配房里,出了那栋房的后面有一个特别大的、被拱门状铁皮包裹住顶部的厂房,那是一个可以免费剪头发的地方。现在想起来,那里应该是某些理发机构为了给学徒练习而租下的厂房。
我仍然记得那天那间厂房里面的模样,两侧是沿着墙壁的洗手池,墙壁上有极大的窗户,刺目的太阳可以轻易地从其中涌进来。铁皮所做的顶棚被背面的太阳照亮闪着天蓝色的光,而厂房的最前端就是一排排的塑料凳子和理发师,他们在这种耀目的光下面工作。当天的阳光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以至于我的整个记忆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奶油,什么东西从现在回想起来都会泛着白白的荧光。
接下来还记得的片段就大概就是我坐在塑料凳子上、有点微微的疼痛、理发师歉意地笑、母亲将我带到洗手池边冲水、血从我头上流到耳边,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概不清楚了,只知道母亲再也没有带我去那里理发,而我也在一侧多了一块再也不会长头发的区域。
奇怪的是,时至今日,我仍然对于“当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到底有没有继续把头发剪完”这件事情怀有莫大的好奇心,下次回去问一下妈妈吧。
要不要问她呢?
小学一年级之后,因为父亲的工作的原因搬到了更加南方的一个广东城市,一家人住在离父亲工作和我上学都很近的城中村里。那一大片城中村只为本地的少数村民所有,像我们这样的外来人口逐渐变多的时候,附近的楼房加建就会格外的频繁,到处都是泥沙砖块。本地的居民则会有自己独栋的小楼,一般两层左右,还带有小花园和矮栅栏,不过旁边会有一条用于排污的水沟流过,气味着实不好闻。
那片地方总是充满了生气,用一种见缝插针的方式。脚手架下面红砖堆后面藏着一家肠粉店,上学路上常和父亲一起吃;我们住的楼层反面的泄洪沟里面被私建了许多的铺面,其间一家药店的医生和我的母亲相熟;街上随处可见到身上沾满了灰尘的劳动者和各式各样的老虎机;更不用说靠近排污渠那里的一家零食店和一家文具店,那对我来说是极好的地方,但那不是今天的主角。现今我仍然对各个地方的城中村保有相当的好感,恐怕和这段经历是相关的。
在当时那个城中村里面,所有人都愿意去理发的地方,大概是存在的。整个城中村有三条主路,有家理发店就落在第三条主路的最前端。那个地方我也常去,那不光是住在那里的居民理发的地方,同时也是大家社交的地方。理发店门前相比于城中村的其他的地方来说要显得宽阔得太多了,更何况有一颗相当大的树和砌了瓷砖的花坛,我经常能在这里碰见同学,他们大约也是被家长带过去的。
理发店的空间其实较为昏暗,随意地摆着几张椅子。我想,大家喜欢这里的原因除了门前的好地方外 ,还有那里的理发师兼老板。
老板是个极瘦的本地人,不会说话。到底老板是听障导致的语言能力障碍还是单纯的哑巴,时至今日我也没弄明白。只记得他每次在和顾客交流的时候都在自顾自地比手势,全然不顾对方在说什么。但是大家都喜欢他,剪发又快又好,手法轻柔,价钱也让人满意,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不过我是弄不懂老板的手势到底是什么意思的,而且依照我的观察,其实大人们也不懂。父母一次带着我和表弟去他那里理发的时候,他先是伸出两个手指捏住表弟头顶的几根头发,再比划了几下,父母两人都露出了很明显的疑惑的神情。当天最终没能剪成头发,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这个爱比手势的老板是我和理发相关的记忆中少有的回想起来没什么不适的部分,有机会倒是想要回去看看,不过他大概也快六十了,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
初中和高中这段时间也搬了两次家,在理发这件事上也有诸多不顺心。大抵是因为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养成了不喜外人触碰我的习惯的原因,每次往那椅子上一坐,再被一张布一缚,总觉得理发师的动作像是一位正在摆弄机器的工程师一样。在这段时间也试过了许多种不同的发型,有几种到现在都羞于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