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怪大观：皂妖
作者 封面 摄影 插图：辜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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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陵赵生者，民初敝县之青年才俊也。曩昔曾因公远涉岭西，徒步数日始抵。岭西乃巴山余脉，山高崖险，坡陡路狭，车马行之尤难，故其地一应资用，悉赖民力肩挑背驮而至也。
赵生初来乍到，首鼠犹疑，东西南北莫辨，恍若异世之人也。无奈，暂歇于巨石脚下，环顾左右：崇山峻岭似巨蟒绵延逶迤，峭峰深壑如犬牙纵横交错。新花嫩草灿烂，生机勃勃；苍木古藤青黛，郁郁葱葱……竟无路可寻也。
正愁思之际，忽见半山有一樵夫者，似摩崖穿壁而过。即登高而望，隐约可见一石径，窄如羊肠，蜿蜒山中，不禁兀自叹曰：好一个隐蔽去处！遂喜踪其迹，欣然前行。
石径虽窄，但足有尺许，皆利其天然地势而巧为连缀凿就，故行之亦不觉甚苦。行至石径深处，沿崖壁有一方形石室，宛若亭榭，内设石几一、石凳四，惜无茶具，臆为山野中人小憩之处也。赵生不嫌其简陋，径入其内择凳而坐，面朝室外，不觉感慨到：若生战端，于此处储存枪弹若干，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
稍息，便继续前行。约摸三里许，即闻溪声潺然，间杂鸡鸣，或视炊烟，偶见顽童。虽非神仙地，但胜桃花源。因不识保长办公所在，遂恭问之于野老，皆笑言以对，殷勤指引……民风极淳。
至所，见保长张翁，童颜鹤发，神采奕奕，有飘然出世之姿。赵生大喜，急趋前揖拜，并出示随身公函，陈明所之之由也。张翁觑后生如此谦恭知礼，言自改朝以来，见乡绅如见天颜耳，而况县吏乎？遂盛情相款。
寒暄之际，张翁问及赵生乡梓所在，方知与其祖父同为晚清秀才，大喜。是夜，赵生受邀客宿于张翁私宅。张与其聊及明末清初年间，该村后山尚有驿道，道旁有一浓荫如盖皂树，已千年成精，路人有所不知，便常于此歇脚。
一日，有行商困极，便躜行至此小寐，恍惚间闻树上似有人语，惊而仰观，见一绝世姝丽端坐其上，艳光四射，足可疗饥解颐，遂情不自禁，以言挑之，而其娇嗔不语。旋见其以笋指梳头，态极妍巧。俄而，似嫌丝缠百结不易理顺之状，径以双手取头，置于两膝之上，轻拢慢敛其发，而目媚视行商，暗送秋波。行商虽阅历无数，但见此亦大骇不已，竟弃其担，狂呼而逃。姝丽则如敦煌飞天，紧继其后，张牙舞爪，咿呀怪叫，如戏如逐，致行商慌不择路，失足跌崖而殁。
姝丽如此这般魅惑诱杀，于百年间令贪恶奸诈之徒死于非命者，不计其数也。而但凡善良百姓过往，则如心有灵犀然，概隐身不现，意恐惊吓之也。久之，此地百姓无不美言相传曰：姝丽乃皂树聚天地之精魄、集日月之灵魂、吸人间之正气变化而成，故能通天晓地、明辨是非，于善则善之，于恶则恶之也。皆称其为通灵皂妖或皂树大神，大颂其功德，且不时祭拜。
赵生闻之，心竟颤然肃焉，终夜未眠。翌日事毕，即归县府。后每遇巨树，则恐有如通灵皂妖者出没而魅害之，久而因之成疾，不能如常视事，竟抱病休假，深居简出。
张翁闻之，不顾年高体迈与山路崎岖，竟前至其家探视。宽之曰：妖魔鬼怪之流，并非皆为害为祸者也，其中亦不乏有识人善恶忠奸者，如通灵皂妖类者是也，故其能替天行道，惩恶扬善，扶忠除奸。汝若竭诚为民，俯仰于天地之间，除暴安良，无愧于心，则妖魅又焉能不察而妄自加害于汝耶？
自此后，赵生一心惩恶扬善，济危扶困，百毒不浸，“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终成一代廉吏，青史留名，为百姓膜拜敬仰！
【作者后记】2016年7月15日于夷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