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听说
席瑞歌时常发呆,尤其是在母亲发疯乱砸的东西的时候发呆。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听母亲的自言自语,怒骂和痛哭,她知道安慰不管用。因为现在瑞歌连自己也安慰不了。
发呆的时候,她会漫无目的的越过母亲看家里的摆设,有时候是沙发,有时候是水果盘,这次是一瓶红酒。瑞歌突然想起来,那天母亲很开心的推门进来,打断正在写作业的自己,说“瑞歌啊,要好好学习,妈把这瓶红酒就留到你中考结束的时候。到时候,庆祝能够考上好高中。”
瑞歌当时听到母亲说的话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有温热的液体四溢,扯着嘴角笑容根本憋不住。想到那天,瑞歌还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没等反应过来,母亲一把抓着红酒就往地上砸,她疯狂的将桌子上所有摆设一扫而空。瑞歌听不见她的歇斯底里,只是光着脚走过母亲身边,碎玻璃扎的瑞歌脚掌有些疼,但是她没有低头。总觉得心里什么东西好像碎掉了,随着红酒清脆的一声,立刻支离破碎。她有些吃惊,吃惊母亲会砸了红酒。她以为母亲会在意的,在意和自己的约定,但是无所谓了。 她走出了家门,一抬头却发现沈木站在自己家门口,手里拿着蛋糕,“我正准备敲门呢,”一脸笑意的唱,“祝你生日快乐。”
原来今天是自己生日啊。
可是,瑞歌一点都不快乐。她碎裂的心脏开始大捧大捧的流血,突然觉得心好痛。她扑到沈木怀里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像小孩子一样抽泣。
沈木安静的抱着她,他看见瑞歌的脚上满是划痕,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出屋子。沈木好心疼在自己的怀里的瑞歌,她瘦瘦小小,好像风一吹就倒,但是她的眼泪怎么就那么多呢。蛋糕上的蜡烛慢慢的燃尽,沈木想,这是瑞歌的14岁,以后都不要哭了。他把瑞歌轻轻抱起来,“瑞歌,今晚还是去我家睡吧。”
迟疑了几秒,瑞歌才小声的回答,“嗯。”
沈木一直抱着瑞歌,他不敢放下来。她安静的靠在自己肩上,痛也不说,累也不说,但就是这样沉默的样子,却让自己觉得心脏阵痛。好像有针一点点刺穿自己的心脏,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孩。沈木走到家门口,按了按门铃。母亲应声开门,“沈木,瑞歌这是怎么了,你快抱进来。”
瑞歌又恢复成原来的瑞歌,她安静的坐在那里,母亲帮她擦药,她会觉得不好意思和抱歉,开口也是羞涩几句。沈木不喜欢这样的瑞歌,她把所有的苦酒一饮而尽,却还是微笑的看你。正这么想着,有人按门铃。沈木看见瑞歌听见门铃声时,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打开门,瑞歌的母亲站在门口,“沈木啊,我们家瑞歌有没有在这里,我叫她回家。”
“阿姨,瑞歌睡着了,明天我送她回去。”
“好吧。”她悻悻的说,但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沈木关上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瑞歌一脸惊恐,后背紧绷。只好走过去,轻声安慰道,“没事,你今晚先住我们家吧。”
瑞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有好多话想说,却都堵在喉间,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但是那颗慌乱不堪的心在看见沈木的那一刻,突然恢复平稳,有了依靠。今晚这一遭,瑞歌觉得沈木要比自己累的多,他卖力的逗乐自己,又要让自己忘记那些事情。他真好,瑞歌坐在沈木床边,禁不住想要亲吻他的脸庞。
母亲刺耳的哭喊和摔东西的声音像一列火车莽撞的从自己脑海里呼啸而过。瑞歌停住了,嘲笑自己在干什么,“这一辈子怎么都不能像沈木这样了。母亲是一个溺水的人,我做不了稻草,也只能和她一起死亡,死在生活的这条河里。”
瑞歌不再什么事都去找沈木,明知不可能还硬要为之,这样的事情,让瑞歌觉得很傻。他才不是拯救自己世界的英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出分班名单那天,瑞歌心里莫名的失落,可能和沈木再也不会有交集了。终于找到自己的名字了,但名单第一个,竟然是沈木。
瑞歌有些难以置信,他应该去的是省重点,这肯定是重名。
“瑞歌,我们又同班哦。”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瑞歌竟然有些开心,却强忍着笑意,“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里不用交学费,很合算啊。”
看着眼前一脸笑容的沈木,瑞歌也开心的笑起来,她的心里突然多了一份期待。
但生活总是背道而驰。
做了手术之后的母亲变本加厉起来。她总是时不时打骂瑞歌。更严重是那一次。
“瑞歌?”她唤了两声,却没人应答,一脚踢开瑞歌的门,“叫你怎么不应一声。”
“啊,我在写作业……”
“你找什么借口。果然谁的孩子就是什么德性,你跟你爸一个样子,一个玩女人,一个从小就不学好。”
“不是,妈,你又扯我爸干啥。”
“什么你爸,他已经成了别的女人孩子的爸爸了,你看管过你吗?你叫的还挺亲密的。”
瑞歌不再答话,她知道说什么都是错,母亲根本没有理智了。在面对爸爸出轨两年被迫离婚之后,这个家就已经不是家了。
“怎么,不想跟我说话啊,你才多大,就这么有本事了。”她一把拿过晾衣架,狠狠的抽在瑞歌身上。
晾衣架塑料包着铁丝,从一点疼痛迅速扩大为一片,瑞歌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
沈木听到瑞歌家里吵闹的声响,就知道肯定又出事了,连忙高喊,“妈,你快去隔壁看看。”
推开门的时候,沈木惊呆了。
瑞歌低着头,光着身子蜷缩着跪在地上,身上是一条条红肿的伤痕,新伤累加着旧伤。
“他阿姨啊,你这是干嘛啊,这大冷天的你让瑞歌小姑娘家病个好歹怎么办啊?”
瑞歌全身都靠在了沈木母亲身上,跪的时间太长,腿脚已经麻木了。她满脸泪水,一抬头,门口站在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最后的高墙迅速崩塌,她最后的自尊也没有了。下意识想要盖上衣服,一瞬间又清醒,嘲弄自己,何必呢?自己反正什么都没有了。何必还要幻想能和他共度一生呢?瑞歌抬起头,直直的盯着沈木,像我们这么不同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夜深了,母亲终于精疲力尽睡了过去。瑞歌坐在床边,仔细端详着母亲。她即使在睡梦中也眉头紧锁。自从父亲离开之后,这个家基本上靠母亲打零工赚钱。从三个人的折磨,变成两个人的折磨。生活过往种种,在瑞歌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一一闪过。她转身去了厨房,拧开了煤气罐。
其实,沈木一直在等懦弱的瑞歌说句爱你,比如那晚欲语还羞的亲吻,比如那天她的小小期待,但是一直没等到。
那天,在葬礼上,看着瑞歌的照片,眼泪突然就掉了出来。她真的离开自己了。
可是瑞歌啊,就算你是一个溺水的人,我也情愿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