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如此悲伤?
在别人看来,你已经拥有一个女子梦想拥有的一切:家境良好,接受高等教育,有安稳的家庭,有一个美丽的女儿,有令人尊重的社会地位。
在别人看来,你的生活没什么可抱怨的:打理家务——只需吩咐佣人就行;打理关系——没有公公婆婆七大姑八大姨叔伯妯娌这些事情来烦你。
在别人看来,你这一路走来顺顺当当的,如今该是生活无忧,家庭美满,再加上有一二好友,简直过着公主一般的生活呢。
可不就是公主一般的生活,你这么想着,一出生就好似在一个精致的城堡里,结婚后是到另一座一模一样的公主城堡居住。白天在琐碎的家务事中、人际交往中忙忙碌碌地过去了。晚上呢,最好举办宴会,把熟悉的不熟悉的朋友们都请来,能挤满城堡是再好不过了。每天每天,你复制粘贴着同一个生活模板。
只是,白天忙碌的间隙、夜宴满座宾朋散尽后,你的神色突然疲惫不堪,你的眼神瞬间暗淡无光。你想一个人静静地呆坐着,而悲伤却立即蔓延开来将你淹没。
你为什么悲伤呢?女人的一生不是都这样的么?你看隔壁邻居,或者你干脆走到街上,随便拦下一个女人问问,谁不是这样的呢?
……
你的时间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充斥得一点空隙不剩,佣人、丈夫、女儿总有许多事情找上你,令你疲于应付。无论你去哪儿,别人都会称呼你一声某某夫人,似乎这是社会约好了的对你的提醒——你是某某的妻子、某某的母亲。
公主的城堡啊!看那铁蒺藜的城墙,把城堡保护得多严密,简直就是密不透风!瞧那华丽厚重的裙裳和镶金嵌银的种种,多少人为之疲于奔命,你却觉得简直要透不过气儿来!听那仅剩的唯一称呼,从四面八方涌来,打击在你的心上,简直令人心生恐惧!
你无力地抵抗这强大的力量,因为它的名字叫“正常的生活”。你无法逃脱这铺天盖地的密网,因为它的名字叫“社会”。你被这沉重的一切推着艰难地向前移动。
你曾经试着对自己说,你做得很好,别人能做到的你也可以。于是你和蔼地谢谢佣人为你摆好了花,你微笑地送丈夫出门上班,你轻轻地抚摸了下孩子的头。
可是你一个人的时候,你突然变回了自己,你审视着自己,你发现自己正慢慢地消失,被某某夫人取代,而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会为此惶恐。因为只有你自己知道存在着这么一个自己,别的人都只知道你是某某的女儿、某某的妻子、某某的母亲。因为你悲伤地发现,如果抛弃这些身份,除了死亡已经无路可走。
你多么想挽留住自己,可是你又无法走出这森严的城堡,脱掉这沉重的衣饰,推开这强大的力量,摆脱这密网,因为你也知道“逃避生活并不能获得内心的平静”。
……
你是谁呢?Clarissa Dalloway?Laura Brown ?Virginia Wolff?或者其实是——每一个被生活吞噬掉的自我。
——停不下来的《时时刻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