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掉了的蜂蜜和大米

        昨晚知白发微信给尔尔的时候她刚吃完最后一次感冒药药,聊了两句草草她就跑了,落荒而逃。

        知白问,你还爱元水吗?

        尔尔像个逃兵,几乎连还手都毫无能力就仓皇落败。如果她能够很简单地回答这个问题,应该也不至于,夜夜坐着看天亮。

        她和元水分了,尔尔提的。

        可能这个决定吓到了知白,吓到了元水,但何尝没有吓到她自己。

        她说那句“对不起,我想我们只能到这里”的时候,是她连夜出走高明回来的第二天下午,病得一塌糊涂,烧得一塌糊涂,一身瘫软得一塌糊涂。一如既往地糟糕啊!

        喉咙一发炎睡觉就成了一种苦难,半清醒地状态下下床拔了充电器手机开机,微信上知白和元水都给她拨了语音电话,没接着,下意识地看下手机,噢,并没有未接来电。看来没什么事。

        分别回了个?就扔在了一旁继续缩回被子。状态极差,聊天的欲望几乎为零,不过平日也才一二。说到这里,她一定是一个相当不称职的销售,大概没有任何销售像她这模样地厌倦沟通,但她也一定是一个很努力的销售,毕竟这几个月,我的努力在同事眼中是,真的很努力。

        而这大概也是她出走高明的原因,之一。三个月里面,她,真的努力了。见客户,做文档,备资料,模拟场景,每天公司家里服务区域三点一线,一两点回家是常态,闹钟叫醒她的时候总是早上六点十五分,发现热水器又开到天亮,不敢怎么心疼电费匆忙洗澡挤地铁上班。周末也给了工作。

        大概有三个月了吧,成果有吗,不知道这算不算,起码她现在手机再也不敢调静音不敢关机不敢不带充电宝,噢,为了操作流程她还买了新的手机,又一笔债。算是小小克服了手机厌倦症,准确来说,是和客户的沟通交流。

        老坛是她在公司里谈得来的朋友,不仅是同事的关系。私底下和他聊得也多,偶尔也会请求他叫起床或者替主持早会。他清楚这个姑娘每天的状态,这三个月来不要命的打法,效果非常好的呈现在尔尔的黑眼圈和充血的双眼里,中午同事们会一起走半小时的路去到农工商蹭食堂饭,因为真的便宜,还能吃饱,尤其他们还选了小学食堂,更便宜了。路上他会问她,昨天见客户怎么样,看着尔尔累到脸上给不出情绪,他就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了,要注意调整,客户是急不来的,尤其是服务单客户。

        老坛因为是男性,在服务单客户电话方面并不是很讨巧,很多客户不接受见面,可能因为尔尔是女性的角色,当然,我相信也有她的专业成分在,毕竟在每一通电话拨出之前,这姑娘都把客户资料记得滚瓜烂熟外加还录了音,脑子里记下了起码二三十种已经停售的产品内容,这显然是在浪费她有限的大脑容量,但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她认为这才是她的客户他本身需要的。因此,接受见面请求的服务单客户挺多的,质量也不差,但对于她这种菜鸟新人来说,这可能也不是一件好事。

        同事们总是叫尔尔要有选择,不可能每个都兼顾,要挑最有价值的,不要白花心思,可她,终究没听进去。不,她听了,但不予采纳。

        价值的标准大家都不一样,在她身上,在她的价值观里她且认为,每一个客户都应该享有一份认真的对待。因此怎么办呢,100个客户,怎么见呢,多的是见面七八次的,有时候怀疑客户们是上帝派来辅助我抗晕车的。因此她几乎把我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搭进去了。噢,坐地铁还要回复客户。这样下来,签单并没有,耿老大看她像头牛的样子经常拍拍肩告诉她,尔尔要坚持啊,服务单没跟个两三年是跟不下来的。她可算体会到了。不过客户关系有一部分还是维持得不错的,老坛和耿老大这点还是挺为她开心的,第一步嘛不是。

        但是尔尔的精力几乎到了一个极限,后段基本靠死撑。有过两次工作日睡死到下午的情况,连十几个闹钟都没叫醒,老坛打电话叫醒的,他笑骂着尔尔是猪,却也能听到联系不上有一瞬间的担忧,有点后怕自己会不会猝死,不过这个后怕并没有持续多久,记得其中一次后面两个晚上她还通宵了,为一个大客户做几十份保单的检视,不同公司不同险种不用类型,白天就要去客户家里,还好,换来客户一句,你不像做了半年,你真的很专业很负责。那天回来家里,连妆都没卸,就睡着了。

        睡醒,看到的是老坛和大脸的关心。嬉笑怒骂后煮了碗面。

        至于元水,她男朋友,留给她这段时间的印象,坦白说,还没有她床上那只大熊来的有触感。不是他没空,是她,没空。

        他很多次临时说要来,她都拒绝了。客户答应她见面的时间,六成都不在工作日,而客户能够答应见面,是她做了多少前期准备才换来的,于是没有办法应约元水周四周五要求的周末见面,。

        而他也很忙的,四处飞拍摄,经常还要配合模特的时间,他多次难得要求的见面一一被她驳回。噢,除了见客户,周末公司还有各色各样的创说会,产说会,新人见面会等等,尔尔也并不是每次都要到场,但是如果没有特殊安排,基本周三也会定下来要去到现场,而元水的周末哪天有空也是不确定的。

        双方的不确定,尤其尔尔的情况如此突出,以至于从三月份来广州,到现在也有大半年了,一次深圳也没去找过他,做一个女朋友做成这样,元水也是很辛苦了,而且元水还时不时会记挂着给她买面膜买口红,或许尔尔应该笑着坦然接受或者表示热烈的喜欢,但很多时候,她并没有刻意却实在给不出情绪,很多事把她的情绪分走了,而她,没分出给他。

        那个时候起,同事们就经常预言式地天天在尔尔耳边唱单身情歌和分手快乐,这群没男女朋友的家伙,果真见不得恩恩爱爱,不过姑娘也是一笑而过。毕竟她深信和元水一定会走到最后。老坛经常开玩笑说,你们这样子久了会出问题的,别人的话尔尔不怎么听,因为都在瞎起哄,老坛的话她倒入了几分心。

        那时候问小辉送男朋友礼物送什么好,10月30,是她们三年纪念日。小辉还是很有审美的,选了好久选了一款手表,说特别符合摄影师气质,很多摄影师都戴。图片看起来,嗯,的确是好看的。

        那个时候其实有小小地犹豫一下自己的负债,后来想想,给元水的,也值得。本想让丑达帮她留意看看,小辉说别在网上买,会假,叫找丑达。还不等她找丑达,她的客户们排着队出事了。

        不知是怎么回事,身故理赔,两个医疗险理赔,两个意外险理赔,接二连三地来。

        身故理赔:因为客户生前未指定身故受益人,只得是走法定继承人进行理赔。这等于是走遗产路线。

        棘手问题都出现了:离婚状态、打官司、其已故父亲无法提供身份证明、其母亲放弃继承声明未公证而不具备法律效应,唯一有效继承人未成年……其实本来也不复杂。尔尔特意去了好几次网点,咨询了一票的柜面经理,也给出了每一个法定继承人应该准备的东西及方法。如果按步操作,几天也能准备好资料。

        然而身故客户的前妻并不是个理智且听话的伙伴,由于不听指示,她一会去法院,一会去警察局,反反复复,浪费了很多时间精力,态度还不好,甚至连停车找不到位置都指责尔尔。糟糕透了。

        每天睁眼闭眼都是这个客户,噢,至今,其父亲的身份证明还在湛江开不下来,还耽搁着。老坛叫她别理了,做得的确够多了,就尔尔在客户面前温顺的小绵羊样还能经常被气的跳脚。

        按前妻这不听引导乱跑又常常迟到一两个小时,就这三万的身故理赔,还真不想做啊。毕竟,也很现实,一分钱没有赚还搭进去起码好几百车费。

        但是还是在跟进,尔尔觉得是为了已故客户和他孩子在跟。三万,对于一个人走了,起什么作用,我想一点点可能都没有,但这也是他生前给孩子留下的最后一笔他主观意愿上的钱,他是需要的。

        而那两个医疗险,一个没买医疗险,意外和重疾险又不到程度起作用,最后两万多的医疗费,社保报了九千多,剩下的他也只能自己承担。

        这个客户那天问她,保险怎么没用,尔尔按耐着,她很想告诉他,不是没用,是你没买全。但她还没说,能够理解他,一万多费用自己承担,也不少啊。

        宽慰了几句,几天后还买了个果篮去他家看他。送花篮那天客户情绪已经缓和下来了,看尔尔抱着个果篮,他笑着迎进门,后面主动把他保单拿给尔尔看,她也给他做了检视。

        那天,客户听进去了尔尔说的,保险不能只买意外或者重疾,那叫半险,半险是不全的,是危险的。

        那天,客户的老婆说,买的时候不知道呀,好几年过去了都不知道有什么,更不知道保什么的,那一瞬间她又像被打了鸡血,觉得自己的工作还是很有价值的,还有有前途的。

        如果每一个客户都能听进去,完善自己的保险,这才是未来保险最好的画面。而这一些都需要她们这些人来努力不是吗?

        别说补充保险了,现在多少人听到保险就会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噢,你卖保险啊!仿佛,多么见不得人。

        从小到大,尔尔又哪里受到这种眼神的凌迟,好多次快坚持不下去,她几乎都要以为她是在做一份下贱卑微的工作,才会受到如此对待。事实上也经常是这样,中国人对保险有多无知从偏见上就可以看出来了。

        一份医疗险才百十来块,而所谓提成也就那么十几二三十。也许就是因为提成低,也许是当时没有合适的产品,也许是当时是客户说了他觉得不需要,有很多的可能性导致没有出一份完整的保险,导致有所欠缺,导致客户还要自己出钱治病治残,而一份真正好的保险,是在危机来的时候,尽量不花钱却还有宽裕的治疗。

        但,这不仅仅是当时那个业务员的责任。尔尔在一瞬间意识到,如果不够迅速给这100个客户以及他的家里人做保单检视,是不是下次这种情况还会出现。

        送完花篮那晚尔尔又失眠了,起来开电脑挨个调出客户的档案,心凉了一半,基本没有一个是全的。

        她陷入惶恐,很怕因为自己来不及见来不及让客户补充保险就出事了,虽然客户不一定会听,嗯,我想基本都会拒绝,但她还是得去说,不然这会变成她的过错,甚至还有可能会被不怎么讲理在情绪上的客户投诉。

        但她又隐隐有些开心,如果她可以凭借自己的专业,这些可也都是潜力可升值客户啊!只是祈祷,千万不要来不及。

        真的长了个乌鸦嘴,第二个星期,又一起没买意外医疗而无法理赔,这个客户甚至一气之下准备退了手上全部的保险。

        她花了一个下午,从南方医科大学跟她一路聊回她家里,才打消了客户这个念头,其实真退保,对尔尔来说,一分钱损失都没有,单不是在她这里购买的,她没有一分钱提成工资。做服务纯粹出于她基本的职业素养。甚至花篮车费这些公司也不会报销。

        只是不想损失一个有保险意识的客户,起码她知道重疾意外是要买的,起码她还知道买保险,这在尔尔的朋友圈子里,难能可贵,虽然不全。

        后面客户问尔尔,那能不能加上医疗险,但是很遗憾,必须恢复半年之后才可以试着投保,跟她说了很久,保险不是谁想买就能买的,身体健康,你才有资格买。不过好在她发生的是意外医疗,不是疾病医疗,半年后被拒保的可能性小了很多。

        时常还跟这个客户联系着,她比尔尔还着急要尔尔半年后记得给她加份医疗险,设计的才五百几十的医疗险可以报最高300万,但是如果尔尔没有一路跟着她回来,补充医疗险?这是开玩笑吧,没有退保是奇迹,没有渲染保险是骗人的可能真的要烧高香。

        这两场尔尔帮不到客户的理赔,给了她更深的心理波动。客户不是专业的,他们不懂啊,不懂保险还分险种,不懂和社保的相辅相成,而这些,她以前也不懂啊!元水的爸爸前年发生意外事故,后面才知道他爸爸是有买过保险的,但是没交了,如果还在起效,医疗费就不用去担心,就算没交了还可以申请退保拿回点钱啊,但那个时候尔尔她,还不是一名保险从业人员。

        这半年,许多的培训,无数次地见客户,一晚一晚地百度查资料打电话问客户跑柜面问老业务员,如果不是这样,又哪里懂?

        每一次遇到奇奇怪怪的客户的时候,尔尔就在想,冷静,冷静,没做保险之前你和他们差不了多少,冷静,冷静。

        不是没有过被客户羞辱的时候,不是每一个客户都有待人起码的尊重。电话里微信里甚至见面的时候,有时候被这些客户的“蛮不讲理”简直刮到遍体鳞伤。

        最严重的一次,因为她去做了一次全面的保单检视,客户发现他之前的业务人员骗了他,这不是他想要的保险种类,但他现在找不到人啊,他只看见了尔尔。

        于是他推搡她,一把扯掉了她的工作吊牌,大力把她推了出去,还来不及反应就好像被客户扔出来了。

        那个时候,尔尔哭了吗,对,哭了大概有五秒,不过又立刻想起来,先保障自己。立马打电话向公司反映,反映这个情况,她并没有说客户后面的举动,只是说客户情绪很激动,公司接受了反馈,但,也仅此而已。

        她这么做也只是怕接到投诉,接到这个不应该属于她的投诉,甚至是品质扣分。后面也不了了之,尔尔关注着这个客户的保单情况,还好,他没有退掉这份交了11年的保险,还好,他对他自己还是理智的。

        但是那晚她心情,真的很差啊。耿大不止一次劝尔尔,不要太认真不要玻璃心,不要跟客户计较,但事实上,尔尔还没有老大们的功力道行。

        捡起吊牌后去了步行街的电竞城,又暴力投了半小时的篮,投到手快断了,几乎是把篮筐当成那个客户来的,又一次快被客户羞得难以自己。

        但也是在那次之后,尔尔开始明白,我不可以太温顺,既然我做的每一件事无愧于心,相比相当大的一部分保险从业人员,我真的是有良心的,所以我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我应该要锐利点,在适当的时候。

        这些事尔尔没有跟她推荐人说,也没有耿大老坛丑达小辉说,其实她觉得那一刻被羞辱了。

        可能她还太玻璃心了,但到现在她也没忘,她也记得那个感觉,被扯掉吊牌扔出来,推搡出门,还有报复性地投篮半小时,这个感觉,很深刻,时常冒出来扎她的心。

        不过事实证明,如此不理智的客户并不常见。在这次事件之后,有很多有各种小脾气或者爆两句粗口的客户,她竟然也能忍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坏了一天的心情。

        她暗暗想过,想如果她在这一行能做下去,未来,她应该是可以成为一名专业的有良心的好的保险从业人员,当然还有其他金融方面她也不会让自己落下。

        噢,这些事,好像也没跟元水说过。

      元水是不喜欢尔尔这份工作的。她自己看出来了,他对保险并不认可,更别说其他的证券理财股票那些了。

        好多次,他让尔尔辞职去深圳,重新找工作。可当初,是他说的,去哪里他都支持啊。一开始他也真的很支持尔尔啊,还买了保险,但尔尔也没觉得有什么,因为知道这是他未来一定要买的,现在买更便宜而且现在就有保障了,半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她觉得很好,起码她自己身边的人尔尔都努力去宣导保险,去告诉他们保险是什么,保险不可怕,没钱治病才可怕,虽然受到的白眼和嗤笑和不理解,又多了一波。

        没跟元水说这些,其实也不知道如何去说。说了吧,话题最终会回到你来深圳吧,而且过程,无非是把尔尔已经压下去的,那些消化掉的糟糕情绪,再翻出来罢了。

        他听着难受,她说了更难受。并不想再花个五十一百的,再去把这些负面情绪打压下去,成本实在划不来。

        而元水他也好辛苦啊,摄影这一行以前他也没接触,能走到今天都是他一步一步自己过来的,也许他也是跟她这般走过来的啊,只是他从来没说,而尔尔仿佛也没有过关心。

        他们两个,工作聊不了,见面见不了,微信除了偶尔你来我往地早安晚安和几句打闹,尔尔甚至接不到他的一个电话,他也基本没接到她的吧,仿佛两人都没有这种自觉,并且已然习惯。

        同事经常问她,你们怎么不打电话的啊。周一到周五的白天,尔尔算是有空的,但是元水在工作。晚上他下班了尔尔开始忙碌了。周末更是交错时间了,毕竟保险这一行,你要配合客户的时间。

        但是不说这几个月的时间。三年来,他们俩仿佛就没有没有打电话的自觉。

        其实偶尔她也期盼过他的来电,而不是微信。可能是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一直没有得到过满足,后面也就不再期望了。

        有段时间尔尔还问自己,联网干嘛,换张一样的网的卡意义在哪里。

        这其实也不是问题,只是他们之间不像其他情侣正常的现象。

        为什么一开始会期待能接到电话?因为接电话的时候,他们是对方的,手机就用来打电话了。

        他不会一边跟我微信一边打游戏了,她也不会一边微信一边玩消消乐了,但这种期待,几乎一次都没有被满足过。

        也怪她自己,元水总说你要什么想什么直接说,直接点不就好了,但是啊,我们是男女朋友,能不能,有不说也能有的默契,显然,他们没有。

        尔尔的确没有像第一年第二年那么爱元水了,也不是,我是说在形式上。

        以前抱着手机,每天都跟他聊天,甚至于她开始不外交了,朋友的发来的她似有若无地觉得碍事,阻碍了他们在一起。慢慢的,也就没有人发来了。尔尔有他,也很习惯。直到他们开始出来工作,开始面对柴米油盐。尤其,是尔尔。

        尔尔的家庭状况百出,她的压力,他知道他也心疼但是他没办法真实体会。

      尤其是今年,家里装修房子,那个苦家庭,终于能有房子了。过年她回家的时候看见妈妈都不敢买什么菜,连身体出了挺大问题都不肯去医院,没钱了。

        噢,对,她当初进保险公司的初衷是为了帮妈妈买保险,后面发现不是有钱想买就能买啊。过年跟姐姐连出门都不敢,实习了一年的她把钱都交给了家里却只是杯水车薪。

        从过年尔尔就开始担心起了年后工作,甚至后悔了从东莞辞职,如果不辞职回去一工作了就有钱。

        年一过完赶紧去深圳,那一个星期她投了不知道多少份多少种简历,最后饥不择食到只要能给她满意的钱就愿意留下来。那一星期瘦了好像8斤。但最终她没有留下来。

        那一个星期她没睡好过,其实第一天尔尔真的特别希望元水能陪着她,坐地铁认路什么的,深圳这座城市,现实得有点可怕。

        但是经过那一个星期,尔尔突然发现,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当保险公司的学姐问她要不要来广州的时候,尔尔动心了。一个是无上限的工资和发展空间,一个是她刚好要了解保险想给家里人买。

        但她也很犹豫,因为元水,已经在深圳扎根了,不出意外,未来,他会一直在深圳。

        元水说,我支持你做的所有决定,尔尔说,那我们又异地了,本来去深圳就为了解决我们俩长期异地他又好不容易在深圳扎根下来。元水说,没关系,广州深圳很近的,他可以经常来看她,尔尔也可以去深圳啊。他们俩那个时候还笑着说班里好几个人也在广州,广州东莞深圳不远啊,大家可以聚聚。

        后来尔尔就来了广州。记得前一天晚上元水不知道从哪里买了束花给尔尔。

        尔尔是惊讶的,但也并没有心里有多开心,但元水以为她很喜欢,那我就喜欢吧,反正也不讨厌,不过敏就可以。 但其实尔尔更希望,她更想那天她一个人在地铁上走了十几个来回走不出来的时候,身边有个人,就可以了。

        后来在无数次迷路和问人后得了经验教训。现在在广州,除了三号线很难上下车的原因,尔尔的地铁,真的坐的不错。

        来到广州,发现一部分和学姐讲述的有很大出入,可能她也是被上级错误宣导了,但是尔尔也看到了值得她留下的原因,因此就留在了广州。

        各种各样的专业培训,考试,通关,她的学姐是她的推荐人,优秀啊,几乎整个片区都知道学姐的名字。

        她也不敢给学姐丢脸,因此在那一期学员里,尔尔她,真的很优秀,每场考试都以最快速最高分的成绩被大家认识。

        她是努力的。可是她的努力,是一个人半夜不敢睡,有些对未来的迷茫对家里的担心对自己不擅言语的紧张,那个时候元水几乎重复和她说加油,或者是要不我们不要了。那个时候,尔尔自己,走过来了。

        在培训中遇见了老坛小辉,老奕也加入了,还有坤哥,还有艳姐,彬哥、锋哥、耗子、阿统、大骏他们。

        尔尔很感谢在那个时候遇见他们,一起上各种培训,一起竞争一起争荣誉一起吐槽,这群年轻的力量扎在一起了。

        很多时候尔尔知道自己有那个实力但是她没有信心,不敢站在舞台中央。是他们,推着尔尔上去了,给她最激烈的掌声。她假意漠视他们的重视,却仍旧被他们深深支持和信任。当然,尔尔也值得。

        这种感情,就像大学和元水和知白一起排小品排演讲有点相似,搭档,伙伴的情谊。

        但是到后面,阿统走了,耗子走了,艳姐走了,彬哥老奕摇摇欲坠。这一行有多难,受到的不公平的眼光每天都被人嗤笑着,来来往往,都要去接受。

        尔尔不是一个在这一行很多年的人,她刚刚踩进来,是摔进来的。多难,她不知道吗?还是她,真的傻。

        这半年,是她跟自己说,给你半年,如果你没有起色,你就去深圳,就该放弃这一份事业了,这半年,就当是为了你跟元水的未来再努努力。但如果尔尔能搞定家里的负担,能有自己的事业,不是更好吗。

        今年她姐姐意外怀孕,肚子里是小侄女。尔尔开心极了,但是,她也担心极了。就姐姐和姐夫目前两个人的经济,怎么养的起宝宝。又有多少个晚上,她辗转反侧。

        昨晚知白找尔尔的时候,就问了一句,还喜欢元水吗。

        尔尔无法回应啊。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发现没有他,她自己一个人也得走也可以走。久而久之她不知道要怎么依赖,但是尔尔对元水,一开始就是源于依赖而产生的感情啊。

        出走高明,是一场意外,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尔尔心里那根弦,崩了。

        星期天的谈单,是她这两个月来,第四份因为恶意竞争,因为别的业务员别的高级主任返佣几千被签走了。

        这几份单可是她跟了好几个月,忘了熬了多少个通宵,多少通电话,做了多少准备。最后她不是输在了专业上,输给了返佣这种恶意竞争手段。

        但是能怎么办,她只是一个刚进来8个月的小业务员,即使返佣她都返不过那些老油条,何况从骨子里她就厌恶这种手段。

        毫不客气地说,保险市场很大一部分就是被这些没有职业道德的业务员做坏的。但没办法,她的客户们如果要的是眼前利益,尔尔是争不过的。她如果返了不说别的,自己都生存不下去,她是个低龄啊,她的工资几乎就只能靠这个提成啊。

        这也已经不是她通宵多少个晚上做多少准备可以回击的。她失眠了,一整晚。精神状态身体状态情绪全部都崩了,突然就想离开了。

        半夜四点多开始收拾行李,她想着去哪里啊。回家吗,不行我这种状态,去深圳吗,不行,元水1号要去杭州,去哪里?最后,在天亮之后,她去了高明,她的大学。

        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她离开了。挨个打给客户,时间统统往后推,无比强硬。

        去高明的路上,严重塞车,一小时二十分钟的路程,整整坐了三个小时,同坐的大妈看尔尔吐成那样,一直给拍背,那个时候是真想哭,不是感动,只是触发这段时间压抑的委屈,这姑娘还是太玻璃心了。不过好在高明这三天,她过得很轻松。

        这三天,吃着学校食堂的饭,蹭了两节毛概,蹭了一节针织品设计,假装自己还是个学生。在校园慢慢地走着,看他们跳舞,看他们为下个月22号校运会准备的舞狮,看他们练方阵。还从山下走到山上,整个学校走了一圈,噢,晚上还在操场参加了大一的班团,很青涩很腼腆的大一啊。

        不过第一晚回酒店就有感冒的症状了,高明有点冷,尔尔没带厚衣服,在操场躺着的时候四肢都冻僵硬了却还是舍不得走。第二天起来,果然感冒,但没有那么严重,第二天晚上吹了第二晚风就不行了,还流鼻血,鼻血不止,头也发烧,第三天早上起来又流鼻血了,身体状态也不好了

        公司的人以为尔尔怎么了,消失了好几天,除了老坛谁的信息也不回,老坛也只是告知行踪,不过老坛觉察到了尔尔崩了,也怕她不回去了,那三天几乎天天催着她回去。

        原来也没有定多少天流浪,把能请的假请了,不行的还旷工了。但是第三天身体状态让尔尔不得不提前回来。虽然放纵,但是还是要考虑成本的,要是真的感冒发烧严重了,估计得在高明再有一个星期,第三天中午回学校吃了饭后打了三瓶吊针走,下午好晚才走,回来又塞车。

        回到广州的时候几乎要九点。那个时候尔尔已经发起了高烧,打的吊针好像并没有什么用,白花了两百多,回来痛苦地睡着。

        还好,不用交每晚98的房费了,自己的床安心躺吧。后面就是第二天尔尔睡醒回元水的分手了。噢,他们10月30日三年纪念日尔尔是一个人在学校过的,他们俩,很默契地都没有打扰对方。真默契。

        从高明回来第二天下午吧,从尔尔跟元水说了分手,她晚上就再没睡着过。可能是不困。

        昨晚尔尔偷摸下载回小恩爱,说分手那晚起了悔意打了两个电话给他,他按掉了。

        那一刻尔尔突然有点死心,就下载回小恩爱看了看,然后一条一条地删去他们在一起的痕迹,最后的告别仪式。

        却发现,他们以前的聊天记录并没有丢,从头到尾都在,拉了好久才看完,忍不住发了十几条文字给他。她想告诉他,她原来是打算拿着身份证带着给他的礼物,约他去大理,在他们的纪念日,疯狂的地做次决定,结婚吧。却不知道怎么就在元水说想我了的时候,回了句,我们可能只能到这里。

        这些话尔尔纯粹是一种自我发泄,写给自己看的吧,因为元水他,好久都没上过了。

      小恩爱出了那么多新的版块,他也没开过,尔尔甚至都认为他都卸载了。发完那些之后她就把小恩爱卸载了,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上了。但卸载之前,她也没舍得解除关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同意分了啊。

        后面知白那句话,你还喜欢元水吗。

        尔尔又睡不着了,偷摸着把小恩爱下回来,还好没解除关系,还能再看看我们。意外的是,尔尔发现元水回复了。她吓到了,她以为这已经是一个废弃的软件对于他来说,毕竟从来种树也总是只有尔尔浇水,养宠物也总是只有她喂养。但尔尔没想到,他有在用。

        真正死心是在看完元水的回复以后。他说他不懂尔尔了。是吧,问题在于尔尔吧,的确是啊,因为就连尔尔,也不懂自己了。

        明明每次同事出差元水都会让他们捎面膜给尔尔,还会给尔尔买药油,还会资金支持尔尔。怎么尔尔你还这样呢。元水说,这次,你压倒我了,支离破碎。这个词,挺严重的哈,也走心了,也够了。

        尔尔最后看了许愿的牌子。她曾经许愿,我希望我带给元水的是快乐。如今也做不到了,那,就不再打扰了。

这可能也是一种解脱,对于尔尔,对于元水,对于这段三年的感情。

        尔尔换了头像,解绑了关系,能解绑的都解了,能关的都关了。这的确很明显了,同事们没人问她雷打不动的情侣头像怎么没了,只是无比默契地都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一个星期了,该回去了。

小辉是知道的,尔尔告诉他,表不用买了。他意识到了,然后他慌了,他告诉尔尔单身情歌是唱着玩的,他说他可羡慕他们俩了。尔尔隔着屏幕笑了笑。也替元水道声不平,抱歉,我总是一个不合格的女朋友,还好现在是前任了。

        今天这一天,循环听了一天的元水分享在朋友圈的歌曲,体面,也够了。终于,尔尔也放下了,还有点,轻松呢。

        最后,尔尔说:希望元水未来能找到那个对他真正好的女孩子,也希望尔尔能找到她的男孩,希望不再打扰。

【此文,完笔于2018年11月4日晚8点。】


后记:

        后来尔尔也离开了保险这一行。她说她不后悔但是她累了,感情事业都累了。

        后来她还是买了那款手表:DW100020

        后来元水把尔尔在广州宿舍的钥匙寄回给她了。

        手表和寄回钥匙的快递放一起,锁柜子里了。

        嗯,今天是元水的生日,农历十月初十。生日快乐,尔尔前任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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