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年少的欢喜

你十七岁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叫果儿,他叫一帆。我认识他的时候,我还只有十五岁,读初二。

我喜欢他,是一场悄然无息的暗恋。

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个被人追捧着的传奇人物,长的很好看,痞痞的,敢在老师面前掀桌子对抗,恶狠狠的一个眼神就秒杀了所有同学,最可恶的是,这种人考试随随便便就是年级前十。

十五岁的一帆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我羡慕他的不受束缚,像脱缰的野马,随心所欲的活着,更羡慕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超越了熬夜苦读的我。

可当有一天我也活成了一帆十五岁的样子,随心所欲,大胆与洒脱,而一帆却被条条框框给困住了。

我与一帆,同校同年级不同班。

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我所在的班级是全校最差的班,班主任是体育老师,三两天头见不着人。班长是瘦小的我,嘶声力竭才有三两人安静的坐下来,女多男少,反而女生比男生很调皮,几个早熟的女生春心初动,每天聊开的话题无非是恋爱那些事。

听得最多的名字,是隔壁班的一帆。

我一直都在隔壁桌安静的听着,不敢靠近,更不敢参与对话。

十五岁的我,把自己条条框框封的太实在。

我自卑,读初中的我长得还像一个小学生,短发,身高比同龄人矮一截,脸上的稚气未脱,老师说什么我就照着怎么做,每天面对的是大大小小的习题和书本,我要很努力才能保证不从班级第一掉下来。

只有考了第一名,父母才会多看我两眼,多夸赞我几句。

我报了很多补习班,就在一个补习班上,我遇到了一帆,这之前他的名字,和他这个人,早在我心里千万遍,我一直都把他当成假想敌。而他真正认识我,是在这补习班上。

很多年后的我和他戏谑,“本来成绩很好的,补完课,数学考了十九分。”

我春心荡漾了。

一间不大的教室,寥寥几人,他就坐在我的右前方,我无法移动自己的眼睛,本该注视黑板的眼睛,却一直停留在他的后背。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

我喜欢上了一个被许许多多女孩子追捧的人,我自卑又无奈。

每次放学,我都若无其事的跟在他的身后走,他总会在拐角的那家商店里停留,传闻里说那商店后面是他们的秘密基地,里面藏着的是他们打架的武器。

他上课的时候很认真,玩的时候也认真。

因为他是我做不到的那种人,所以他吸引我。

这是十五岁的我得出结论

而很多年后,他亦与我说了同样的话。

我们始终是相反的人。

那时候,喜欢一帆的人有多少,有多疯狂呢?

突然有一天,学校里面的树,几乎每一株树,树上都刻上了一帆的名字。

一帆自然而然被处分了,说他破坏环境,破坏公物。

可一帆是个冤大头,这原本是一个女孩子想和一帆告白,在每一颗树上刻上了一帆,殊不想还没告白,一帆就被处分了,而这个女孩也不敢再出来和一帆坦白。

很多人都指证隔壁班的某某,甚至还有喜欢一帆的女生去围堵某某。

这一场原本要声势浩大的暗恋就这样被扼杀在了摇篮。

一帆课间操的时间喜欢和他的朋友站在商店旁的树边,不知在聊些什么人生理想,而我拉着我的朋友,靠在他对面的那棵树上,离他有一个操场的距离,远远的看着他。

一帆午休的时间总在操场上打篮球,我每次午休都申请给老师改作业,坐在窗户旁看着他打球的身影。

补习班的时候,他偶尔会与我讨论几句,这个题怎么写,或者借橡皮草稿纸之类,除此之外不多一句,离开补习班,我们依旧陌路人。

初三那年,我们班突然来了一个转学生。比一帆要白嫩,笑起来很温暖,转学生一来,女孩子都围在了转学生身边,休息时间,他们总是在围着哈哈大笑。

一帆太个性,他对太多人都不屑一顾,女性一般很难接近他,除非是他喜欢的人。

慢慢的,转学生的热度和一帆平起平坐,两个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看腻了一帆的人,总在这个时候,对转学生心生好感。

就在这个阶段里,我突然像变了一个人,我开始迫切的想融入一帆的生活的圈子,去接近他身边的人,他的好朋友,他的同学,以及比我对他熟悉的人。

我的成绩一落千丈。

老师找我谈话,“你是个好学生,你不应该和那些人玩在一起。”甚至还有更直接了当的,“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对一帆那样的人有好感,但这并不是喜欢,你和他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样下去你会害了你自己的。”

我从未觉得我与他不是一路人,我天生是一个不安分的人,我内心有一股冲动在驱使我,冲开那些枷锁,而一帆的出现,让我更确定,我就是要冲破那些枷锁,找回真实的我,丢掉那些不快乐。

事实是,我是一个好学生,父母会不走心的多夸赞两句,我是一个坏学生,他们也熟视无睹。

初中毕业会考,一帆考进全市重点高中,我与县重点高中分数刚好差了几分,进入普通高中。

尽管分隔两地,他还在我的生活里,我依然每天在打探他的消息。

高中没几个月他因为打架被市重点退学,回来了县城,他进了县重点,又过了半年,他被县重点退学,我和他又兜转到了一个学校。

那年我十七岁,高二,我们依然不同班,我是文科生,他是理科生。

他是中途转学过来的,刚好是一个夏天的午后,他趴在教室门口的栏杆上,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对着我上扬着嘴角。我一度以为我认错了人,或我出现了幻觉。

学校里立马闹得沸沸扬扬,“你知道吗?新转来的那个男生,据说成绩很好,但是喜欢打架,被市重点退学,又被省重点退学,然后就来我们学校了,不知道他能待多久呢?”

也有人在讨论,一帆有没有女朋友,或者喜欢的人。

有的,有一个女孩,从十五岁就跟着一帆,我以前听信是传闻,一帆很爱她,而后来,关于那个女孩和一帆的一切我从一帆口中听来的。

十七岁的我变化颇多,用老家的话来说,是长开了。

同校的一帆也和我比之前变得熟络。

他会主动给我发信息,主动的问候,他会在放学后站在校门口等我,他会送我回家再自己回家。他的到来,让我成了所有女生羡慕的那一个。

我问过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依旧酷酷的,“这学校没几个认识的,自然要有个照应。”

我受宠若惊,满心欢喜,我的春天要来临了。

我对他,从一开始胆小的不敢接近他,到后来,越走越亲近。

我所有的春心荡漾是在那个女孩来找他停止的。

也是个夏天,天气很燥热,我刚从午休中醒过来,班上一阵躁动,所有人围在一帆班级门口。

我凭着瘦小的身子挤进了人群。

那个女孩手上握着一把刀,架在自己的手腕上,面对着的是一帆,她说,“一帆,你还爱不爱我?”

一帆脸上挂着有尴尬也有紧张,“我爱你,你别乱来。”

我的心“咯噔”一下,仿佛一个撑满水的玻璃杯从高空坠落,玻璃碎了,水洒了满地。

所有我以为的故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一帆,我什么都给你了,我什么也没有了,你不要我了,我就死给你看……”

我也很想像那个女孩一样哭着喊出来,“一帆,我喜欢你四年了,从初中到高中,我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努力的动力是你,日记本上写的也是你,我以为我的爱情要萌芽,一切不过是我以为而已。”

我默默的抽出人群,回到教室,趴着在桌上,我没有力气去找一帆理论什么,在这场爱情的追逐里,我始终是个懦夫,我没有向前,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几天后,一帆从这个学校退学了,我不再刻意的去打听他的消息,只听传闻,那个女孩在市里读卫校,他去了那个女孩很近的学校。

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她跟着他一心一意,他又怎么会辜负这份责任呢?

一帆退学的那天我们在楼梯的转角相遇,他看见我,欲言又止。

“一帆,再见,”

“嗯。再见”

最后一句对话,相视一笑。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们又回到了最初陌路人的样子,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没有联系。

后来,我也有我的生活,谈过几次恋爱,把生活过的随心所欲。我没有再找过一帆,偶而会听同学说起他的近况。

过去了很多年依然会提前一帆女朋友在学校闹自杀那一段,也会有人说,“我一直以为一帆和果儿是一对,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听到这儿,我总是无奈的一笑了之。

再见面,是六年后。

我24岁,成为了一个自由撰稿人。感情处于不稳定状态,工作一直直升而上。

而一帆,22岁的时候结婚了,同年生了一个女儿,他的老婆还是那个女孩。

24岁的时候,在上海,我们相遇了。匆忙吃过一顿饭,留下了联系方式。

一帆有些微微发福,这些苍老了许多,看起来不像一个24岁的年轻人。他开过饭店做过餐饮,也开过公司,现在做金融,公司在北京。

他的老婆成为了一名护士,在老家。

我加了他微信后开口第一句话,“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初中的时候我们一起补过课”他说。

“嗯,本来我成绩很好的,补完课考试考了十九分。”

“你当时上课只知道看我,哪里能考好。”他说这句话,我的手僵持在屏幕上好一会,原来我以为的悄然无息的暗恋,都被他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忘了从开始到结束,我们聊了多久,那段时间我们有空就在聊天,从未发觉我们之间有这么多可以去聊的话题。

我们所有话题都尽量回避了家庭这个词还有高中那些时光。

“你结婚了吗?”

一帆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小心翼翼。

“没有,我单身。”

“不结婚好,结婚了琐事就多了。”

这是唯一一次他和我提起了关于结婚这方面的事情,后面提了他的老婆,他的孩子,22岁,刚好大学毕业,恰好这时候女朋友怀孕,一毕业婚也结了,孩子也生了。

“这么多年,她跟着我,得对她负责,这是我这辈子的责任。”这是他嘴边挂的最多的一句话。

和他每天每夜的微信聊天,视频聊天,隔三差五的见一面,我那颗春心荡漾的心,此刻开始复活,又荡漾了起来。

我比以前更主动的找他,我在刻意的回避他是别人的丈夫,他是一个孩子的爸爸,我从未在言语中提过,我爱他,从十五岁开始,我从行动一直在像他靠拢。

他在上海待了一个月就回北京了,离开前一天晚上我还坐在一起吃饭,喝了点酒,微醺,我们一路从饭店走回家,那一路走了几个小时,仿佛像走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一路上我们谈笑风生,直到家门口,我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他给了我一个冗长的拥抱,抱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总是这样,突然闯进我的生活,又突然离开我的生活。

而这一次,不一样了。

回北京的他,比在上海与我联系的更为频繁。

“等我忙完,我就去北京看你。”

“好。”

每天晚上都会接视频,他在视频那天看我的神情,像一个父亲看一个女儿,温柔与宠溺。他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爱我的话,我说什么,他都说好,这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吧。

“我过年想去三亚,想去海边。”

“好,我陪你去。”

我起初很迷惘,我的爱人他成了别人的爱人,最后与心魔斗智斗勇,我败给了心魔,我要爱情,不要生活。

我未说爱他亦同他未说爱我,可我一开口喜欢就从言语中洋溢出来,我捂住嘴,喜欢又从眼睛里跑了出来,我闭上眼睛,他已经站在我面前,等着我伸出双手,去拥抱了。

“一帆,我不在乎你结婚,你有孩子,你爱着我就好了。”我说。

他退缩了,一笑了之。

这种情节,反反复复。每当我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的时候,他总懂得适可而止。

我太了解他,他一个微笑我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十七岁的时候,他就给自己用框架困住了,他无法出来,也不曾想过出来。

“我们一直是相反的人,一开始我很讨厌你,因为你太顽固,你自己过的不快乐也不让别人快乐,可偏偏你喜欢我,你越喜欢我,我越讨厌你,可后来你变了,直至今天,你成了那个最洒脱最不受束缚的人,可我自己却被那个叫伦理道德的条条框框给束缚了。”

一帆与我说的话一字不差。

我所有想和他在一起的念头,我不在乎他结婚生子呢念头,或是他迟早要离婚的念头,最终,理智大过一切。

在一个他喝多酒的夜里,我们彻夜长谈,他说他有责任,我有家庭,他不能辜负那么多年跟着他的女人,他已经不是年少轻狂的一帆,他败给了这个世界,他现在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活,他得为家庭而活。

他说,“果儿,你太勇敢了,你是我做不到的那种人,你吸引着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内心。”

这以后,我们的对话淡下来了,他不再主动找我,我也没有主动问候他,很有默契的没有联系。

同年,他把他的老婆孩子接去了北京,生活在一起。

我依然在寂寞无垠的上海独自打拼。

我每次写东西,他都会是我的读者,后来有一次他问我,你有多少粉丝?

我看着对话框愣了会,他紧接着又发了一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对话中夹杂着生疏与尴尬,他在逃避我,我在回避他,尽管我再勇敢,他跨不过去的,我一个人勇敢不起来。

与一帆分开的一年后,我遇到了一个很投缘的男孩子,那颗一直飘忽不定的心开始想沉淀下来,我想要一个港湾,想要一个依靠,我想结婚了。

我与这段十几岁萌芽的感情彻底画上句号,从此两生安好,过往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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