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时候他还在初中，平凡的长相让他在人海里是那么的不起眼。
上课第一天他低头不语，内向的人总是慢热。
直到晚自习以前的课间，他前面的一个女生回来了。
“你能不能把桌子往下？”女生说，口气一点也不客气。她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衣，一件浅灰色的牛仔裤。她相貌也不出众，留着一头短发，最能让人心旌动荡的，应该数她那双黑的发亮眼睛，又大又圆，时刻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灵古怪。
“我的桌子和其他的是对齐的不是吗？”他说。
那是他第一次开口。出乎预料的是那口气也并不委婉。情急的人，总会做出掌控之外的事，那并不是他的本意。
她甩了一个脸色就兀自坐下了。
比起那些浪漫的感情，这个开始并不完美。然而，有些缘分就是那么莫名其妙。
班主任是一个微胖的男人，文绉绉的感觉。果不其然，不久后他便有了“慢龟”的“雅称”。
他知道她的名字是第一次的点名，她叫雯。班主任亲自分配座位，女生大多在前，男生大多在后。那时候世上最牛逼的划分莫过于几张方桌，分的开性别、分的开身高、分的开好坏。
【二】
峰回路转的故事是在第一次月考之后，他第八名，她十二名。
班主任的新命令——“好学生”坐在前面。不巧也巧，雯又在他前面。
远亲不如近邻，这话一点也不假。前后坐的久了，说话也就多了，渐渐的他们开始谈得来，交流思路，探解问题，借笔还纸……
他后面是另外一个女生——媛，白白净净，扎着一条整齐的马尾，说话声音都让人觉得放松，唯一学习不尽人意。很多男生都在课间找媛聊天，有意无意的 极尽手段。
他也和媛说话，每次都是女生开口，开口前或是脚踢板凳，或是笔刺后背，又或是扔一纸团，上面简简单单的写着“转过来”。
有天他和媛正聊着天，雯转过来说：“借下笔。”他急忙递了过去，因为她语气强硬的像他得罪了她一样。
平平淡淡的过了一周，雯和他说话甚少，他也知趣的不敢叨扰。
那是一周后的事，他正愁着用什么借口和她搭讪，不想她突然带着满脸笑意转过来说：“晚上一起走吧？”
他愣在那里不做声，她瞪了他一眼说：“不行算了。”
听完这话他觉得有什么东西突然逝去一样，竟有些失落，遂立马满口答应，忙乱的有点失态。
她看着他不禁的笑弯了眼睛。
在那个瞬间，他觉得雯正如逆光中的偶像剧女主，她笑起来那么美，可以看到她一排整齐的牙齿。那笑容纯真不做作，可爱不呆滞，暖暖的如秋风里的阳光。
不巧的是当天晚上媛拉着他一直讲题，讲题，再讲题……雯在边上等了一小时后不告而别。
后来，雯和前面的女生换了位置……
“他应该不喜欢我。”他想，“真是自作多情。”
【三】
又后来，一个补习生“山”插班进来，成绩优异自然不用说了，讨厌的是凡事都要替别人做主，搞得自己能安排一切的样子，故而代表一个男生来约她。
他是想眼不见心不烦来着，但“山”那招摇的嚣张之气让人忽略不来。不过他是这么看的：“其实也是借机搭讪吧，低劣手段，还打别人的幌子义正辞严，呸～”
他盯着她和山的一字一句。起初雯明显有些诧异，说了一会儿之后她看了看另一角的一个男生——鹏。
“那应该就是打算约她的人吧。”他想。
山在那边滔滔不绝，比自己约女孩还认真。终于说完了，他还是注视着她的表情，他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她突然回头看了一下他。他在刹那间手忙脚乱，一不小心把笔袋也推到了地上。关心别人的话题，让他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后来他才明白——因为在乎，所以卑鄙。
山走之前还不忘“命令”她：“记得我说的事。”
他低着头装作看书的样子，她捡起笔袋递给了他说：“怎么办？”
他机械式的接过笔袋说：“什么？”
“刚才山说有人喜欢我。”
“那不是很好？”
“约我放学后见面，我要去吗？”
他略微一顿，说了一句事后想抽自己的话———去见啊，恭喜你。
“好啊。”雯说。
太阳疲惫了一天，早早的就落了下去。至少他觉得是早早的落下了。
雯收拾好了书包打算离开，他知道她是为了见鹏。因为她从来没有一下自习就走的习惯。
他在心底狠狠地说：“草，有什么了不起，没有见过男生是怎样？肤浅！”
透过玻璃窗，他可以看见她和一个男生对话的一幕，便决定去看看结果。
他抄起一本历史课本就在楼道来来回回的走。说是读书，但醉翁之意不在酒，总故意靠近他们打算刺探消息。天不遂人愿，每次他走近他们时，他们便不言语。
第二天一早，他一个人在路上小跑着。昨晚没有睡好，起迟了。原因当然是他无法确定雯昨天和鹏最后的结果，这困扰了他一个晚上。
突然一阵急刹车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原来是雯骑着车过来。
她说：“上来，我带你，要迟到了。”
“不用了，你先走吧，我后面就到。”平心而论，他的确在吃醋。
雯看了看他，笑着说：“上来吧。”说着一把把他的书包放在了车子上。他是固执的，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当然那是在遇见她之前。
结果没有很圆满，两人都成了为早自习站岗的人。
【四】
有天晚上放学，她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写了许多英文单词。他在纸上写了许多公式。 班上的学生已经剩下三四个人。
她跑到他桌前说：“你走不走？”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雯问的太过突然，半天才支支吾吾说：“不……走吧。”
雯一下拉长脸说：“哦！我都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说不走。”
他猛的抬头，看着她仔细的回想她说的话，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些许蒙圈……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莫名的问了一句：“你不去和那个谁约会？”
他竟然在这样的时间说了一句这样不合时宜的话。
她笑着说： “不去，人家看不上我。”
“不是吧，看不上你会约你？”
“你管的真多，走不走？不走我还等。”她坚定而又顽皮的说。
他是固执的，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在遇见她之前。
两人慢悠悠的走在路上，他本来准备了很多的话，但是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气氛有些诡异。
“这个时候应该找点什么话题？否则也太尴尬了。”他正思索着。
她突然说：“你说说我们班谁最漂亮？”
她总比他快半拍。
“还蛮多，比如…………”在举了很多例子以后又说：“当然，还有你。”
“咦，我哪漂亮，你就别取笑我了。”
“那你说我们班那个男生最好看。”
“你咯。”她说。她不像他，说的很直接。
他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一路。
他喜欢她，就是不捅破，不破，就可以天长地久。用朋友的名义占有爱情，很笨却也很聪明。
【五】
他们每天一起放学，看书，下棋。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班上又来了一位新生——木。
他和木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虽然无话不谈，可是他没有说过他们的故事。
大概雯是一个让很多人喜欢的女孩，包括木。当木告诉他喜欢雯时，他不由得苦笑：“怎么，成为朋友的原因是我们喜欢同样的女孩嘛？”
有时候，爱情很讲究先后。木先说了，那么他就在被动位置。也许那才是他，不明白自己，也不确定她。
有些决定会蠢的让自己哭笑不得，他为了木开始对雯忽冷忽热，开始和媛打的火热，而对她爱答不理。
隔阂，会在最敏感的时间在最脆弱的地方萌生。她交流少了，他交流更少了。
木追求她的戏码愈演愈热。木每次都在他面前拿她来说明他是多么的有魅力，挑逗她是多么的有趣。
他讨厌木，更讨厌自己。他曾在梦里无数次责骂过木：“你知道吗？你所戏弄的女孩是我最喜欢的人，是我拱手给你的。”可此时此刻的他，有什么资格去说任何事。
木和雯一直是不温不火。不知什么时候起，木和他更多的也是沉默。
【六】
有天晚自习后，她去操场背书，木为了看雯拉着极不原意的他去了操场。
他看着雯的背影，亲切而又陌生。这么多时间以来，他到底还是没有表白过。他们中间隔着什么呢？是他身后坐的媛？是那个约会她的鹏？还是木？他知道这都不是，是他的问题。
趁着木去厕所，她跑过来说：“今晚我们一起走吧？”
“好啊。”他不假思索的说。心里更有一种久违的冲动，就像被豢养了很久的骏马被还了自由。
他又说：“和木一起吧。”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说一些违心甚至明明不应说的话。
雯迟疑了片刻说：“好啊。”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木开口，那是他喜欢的女生，却也是木喜欢的女生。
木比他果断，甩了一张黑脸说：“我自己回。”
校门之外他勉强拉着木，要他一起等雯。等她来了，看见他和木便说：“你们一起走吧，我骑车。”
果然结局最难猜，最后三人各自走了。那明明是一条路，却被三个人走成了三岔路。
【七】
故事总要有个结尾，如笑话一样，木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帮人，约他在校外的树林里见面。
见面之后木就开始数落他所有的不是，包括他考试名次靠前。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几句话不对便准备动手，在此之前他没有打过架，但却没有任何害怕，所有的心思只在一个问题——什么是朋友？朋友就是你付出之后换得大打出手？
“木，你有意思吗？”
这话不是他说的，而是她说的。没错，雯不知道从哪里来了。看着被打的嘴角流血的他，雯径直挡在他前面，像一个女侠一样挡在他前面。
他不记得雯对木说了什么，只记得一句：“你以为你是谁，在我这里你谁都不是。”
雯拉着他往学校走，他一把甩开。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样做，当时的怒火也不知道是为谁为何。
他们从陌生回到陌生，直到最后分开。
他始终欠她一句：“我喜欢你。”
她也欠他一个答案——喜或不喜欢他。
而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记忆里有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