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织出了一片黑,这片黑爬上我的身体,麻醉了我的全身。头脑一片空白,意识模糊不清,眼皮缓缓下垂,昏昏入梦。
梦里,我站在一个山谷口,深深地缝隙想条细线向山里延伸。初看之下,石头的质地接近大理石,在我的眼光中还微微发光。我甚是好奇,轻抚其光滑的外表,平滑的感觉渗入我的骨髓,不能停止。我暗自思忖,这光滑的外表需要多少的时间来打磨啊,也许还经过抛光。站在旁边的我,有些自惭形秽,它那美丽的脸庞镶嵌着华容,我禁不住内心的钦佩之情。这是种智慧,是种典雅,是种高贵。入口处,除了我杂乱的脚印外,别无一物。地上的灰尘仿佛似乎经过人认真的扫拭,不然从路旁树上飘落的黄叶就可堵住这个狭小的入口。我翘首向里望去,一片黑暗,阳光透不过石头的繁华,给不了黑暗应有的光明。微风轻飘,风中夹杂着新鲜的桃花芬芳,夹杂着陌生的香味,像某种动物身上肥腻的肉香味。我贪婪的呼吸着,这种味道越来越淡,空气中最后只剩下腐叶的臭味和一些淡淡的青草味。我越发好奇,我的脚仿佛被一种引力所吸引,慢慢的逡巡而进。
沿着冰冷的石壁,光滑的外表依然紧紧地贴着我的身子,逼仄的空间仿佛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渐行渐远,洞口处的光明渐渐淡去,黑暗包裹着我的身体和思想。置身于这样的黑暗中,一个人的寂寞便无处不在。一步又一步,艰难的前行中。尽管睁着眼,但眼睛在黑暗中的功能还不如我的触觉。这样的前进,我不知我的好奇心是否能推动我的思想在这样的环境中持续运转。手上触摸着一只颇有肉感的东西,从手指传来的冰凉感觉吓了我一跳,不是休息的毒蛇,就是一只正在睡觉的蝙蝠。蛇是爬不上这种光滑的墙壁,剩下的便是倒挂先生蝙蝠了。我猛然缩回手,屏住呼吸,空气中依然按照原有的路线流动,我的呼吸声忽低忽高。现在的空气渐感新鲜,桃花的香味和肉的香味越来越浓。兴奋的我佝偻着身体,继续前进着。我正在想着,什么样的肉才有这样的香味。突然,我的身体向下坠,不停地下坠。下坠的身体把完整的空气剖成两半,呼呼地风声在耳边云绕,但肉香味越来越浓。我暗恨自己的好奇心给自己带来了不幸的遭遇,所以我才会掉入那样低级的陷阱中。我不知我会掉落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唯一庆幸的是,在下坠中没有碰着坚硬锋利的岩石。
身体还在下坠,但空气中的味道告诉我,我的好奇将要到达终点站了。越来越浓的香味,越来越真实的感觉燃起了我的希望之火。我像一只侥幸从鬼府逃出的野鬼一样亢奋,自由的味道就如同这空气里夹杂的香味一样。渐渐地,我的眼睛看见了一丁点光线。光线伸着懒腰,似乎很久没有照射过陌生人一样。它懒懒散散的的放大,慢慢的包裹着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在刹那间恢复生气,麻木的手脚也恢复了知觉。当掉出洞口时,我感觉身下有种无形的火焰在燃烧着。我垂首一看,一口大锅摆在三块和入口处一样质地的石头上,锅里装满一种黑色的油,不停地翻滚着,似乎正在煎熬着什么。锅底的柴火不停地随着夹杂着肉香的空气飘动,锅里的油冒着热气,扑打在我的脸上。从油散发出的味道来判断,应该是种动物的油,那种油有股腥臭味。我暗叫惨了,突然一只发了疯的水牛奔驰而过,气压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我的身体没有掉进锅里。
我慢慢的平息我紧张的情绪,深深地吸了口气。睁眼一看,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正在扇着蒲扇,加助火势。老者满头白发,下巴上有一小戳胡须,像是生硬粘上的。老者看了看我,你今年多大了。虚岁二十又二,我不自然的回答道。老者又扇着蒲扇,很好,肉质不老不嫩,用我家祖传的香料加以烹饪,一定味美香甜。由于风声太大,我只听见“味美香甜”四字。我随声附和道,这锅里的肉味美香甜吗?我饥饿的肚子咕咕的叫了一声。老者自言自语,很好,肠胃里的垃圾都应该排除干净了,这样更省事一些。我嘴角垂着涎,正当我准备向老者讨要一块肥肉吃时,老者不知是从什么地方端出一个盛有一大块肉的陶碗。我慌忙从老者手里接过陶碗,并连说了三声谢谢。抓起那块肉,大肆的撕咬着,肉油而不腻,香而不老。当肉和我的舌头接触后,唾液兴奋的包围了肉,牙齿不停的咀嚼着 。这种美味是我从来没吃过的,既不像鸡鸭鹅的肉, 也不像牛羊马的肉。在那种饥饿的状况下,思考是多余的。或许这是这个桃源里独有的山珍野禽,或者是世外早已灭绝的动物,这些都是可能的。吃完后,躺在地上,放眼一看,才发现到处都是开着桃花的桃树,粉红色的花编织着桃花的妖艳。一朵朵已盛开的桃花包围着一些小花蕾,花蕾在风的淫威下不敢吱一声。我渐感迷惑,这么多桃花,但我却闻不到桃花的香味了。现在除了嘴里残留的肉香味外,空气中就没有一点值得我深呼吸的空气。空气中渐渐有腐臭味,像从蛇肚子里排出的老鼠一样,臭的让人难以呼吸。
老者看着我,嘴角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不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向老者走来,边走边叫着爷爷。清脆的声音带有一种磁性,甚是好听。我忍不住打量她的外貌,清纯的笑容挂在泛红的脸颊上,两只水灵灵的眼睛温柔的转动着,红润的嘴唇在阳光下闪着光,两只耳坠在长发下摇来晃去,一头的黑发倾泻而下,遮盖了那个美丽的倩影。她向老者撒完娇后,才发现了我的存在。他是爷爷的新猎物吗?老者得意洋洋的抚摸着胡须。我渐感不妙,难道他们吃人肉。如果他们吃人肉,又怎么会给我一大块肉呢?难道是因为我太瘦了,所以要养一段时间,越想越怕...他那么可怜,你就放了他吧!我忧喜参半的看着那个小姑娘,我可怜吗?一丝希望冲破了这里空间的束缚。我仿佛又见到了世外的阳光。老者似乎很疼爱自己的孙女,实在拗不过,那好吧!如果被村名们知道,他们会把爷爷驱逐出村的,希望爷爷对你的怜爱能成全你的善良。你好自为之,在村民还没发现之前,赶紧带着他走辟世之路吧,不然连爷爷也要受到连累。说完话,老者叹了声气便转身离去了。我趁小姑娘目送她爷爷之际,捡起一块已经冷却的肉放进怀里。我连忙向她道谢,她莞尔一笑,不客气。我紧随其后,看着她的背影,竟看得入了迷,不知不觉脚步就停了下来。她仿佛已经察觉了我非礼貌的窥视,她转过身,拉起我的手就跑。快点,在辟世之路未关之前,你必须离开,不然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她飘起的头发间,散发着桃花的芬芳。飘起的发尖扫过我的脸庞,有种痒痒的感觉。但我腾不出手来挠痒,只能干忍着。穿过青竹林,绕过桃花园,避过巡逻的民兵,终于到了辟世之路的入口。她气喘吁吁地看着我,胸脯高低起伏着。我看着她,不发一言。歇了好一阵子,她才缓过气,这就是辟世之路的入口,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上三个小时,你便能回到你来的那个地方。我感激的看着她,她递出一枝桃花,送给你。我傻傻的看着她,不明所以然。你长得很像我的...然后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非常感谢你...不客气,这样做我可以为爷爷和家人赎罪,也可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那他还在吗?已经不在了,他从这条路逃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按族规,本族人不得踏出一步,不然将会被处以油炸之刑。正当我听得入神时,她踮起脚尖,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跑去。我笑了笑,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桃花深处,消失在肉的香味中。再见了善良的小姑娘,我挥着手低语。
点燃一支火把,踏上辟世之路。拿出怀里那块肉,又咬了起来。这条路比来时的那条路要宽阔些,站在入口就隐约能看见一丝光明。墙壁比较粗糙,凹凸不平的小坑杂乱的布满墙壁,地上的小碎石顶着脚底有些微痛。这里的黑暗在火光中暗淡,空气在我的呼吸中加速流动。我的心跳久久难以恢复平静,在安静中没有节奏的乱跳着。突然,我的脚被一只手抓住。我跃身后跳,才勉强挣脱那只手。我拿起火把逼近,看见一个蓬头垢面,身上满是污秽的人。我捂住鼻子,他用凶恶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想把我生吞活剥了。我吞了吞口水,拿出那块已啃完一半的肉扔到了他面前。他禁不住肉香的诱惑,伸手去拿。我见有机可趁,一溜烟就跨过了他。身后传来他咬碎骨头的喀嚓声,我拼命地奔跑。
跑出出口时,我的身体接近虚脱,肚子开始饿了。我后悔把那半块肉给了他,但转思一想,他应该就是小姑娘的意中人吧。我这样做,也算还她恩情吧。一定是她的意中人,不然他干嘛那么钟爱吃那种肉,连骨头也吃了。突然,胸口发闷,一阵呕吐。我以为会吐出肉渣,但吐出的却是一只黑色的蚂蚁。我惊讶的看着那只蚂蚁,它趴在地上,舔舐着触须。它看着我惨白的脸,不要害怕,我和你一样喜欢吃人肉,我们应该算半个同类吧。说实话,人肉真的很好吃。我又开始作呕,却再也吐不出一点东西。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腔,能听见因为里面空无一物而发出的的声音。我摸了摸心脏,没有心跳声。我暗思我的五脏六肺不会都被它吃尽了吧,我坐倒在地。拿出小姑娘送我的那只桃花,我闻了闻,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我似乎恢复了活力,站起身,冷冷的看着它。它身体的黑色让我讨厌,和黑暗一样的颜色。八只像我头发一样的脚张牙舞爪的动着,两颗锋利的牙齿不停地磨着,似乎随时都可以向我冲来。本想一脚踩死它的,但这样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于是朝它吐了一口夹杂有肉香味的唾沫,唾沫准确的包裹了它的身体。它仿佛在池塘中洗澡一样,但渐渐地因体力不支,身体瘫软了下去。最后在我的讥笑声中一动也不动,我猜想它应该已经气绝了吧!我用手去试探它有无气息,它突然跃出唾沫,狠狠地咬住我的手指,我大叫着,然后身体滚下了床。我摸了摸因撞在墙上而发痛的头,然后在黑暗中打开灯,一场离奇古怪的梦便在灯光的照耀下而结束。
我又重新躺上床,看见一只黑色蚂蚁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床上。这次我学聪明了,用笔筒里的钢笔拨弄它,但始终没有反应,我终于确定了它的死亡。我把两根手指夹起它,正当准备扔下床时,肚子又咕咕的叫了起来。我深呼吸一口气,黑色蚂蚁散发着人肉的香味,我吞了吞口水。我把嘴张的老大,准备一口吞下它罪恶的身体时,突然又开始作呕。慌忙间,我扔掉了黑蚂蚁的尸体。关掉灯,躺在床上回味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