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的故事,没有传奇,没有跌宕,没有是非,没有大喜大悲,只有人生中淡淡的哀愁,浅浅的喜悦。偶尔在时光的溪流边停下来,临溪俯照,看看时光把我们变成了何种模样,也许不复少年,也许不复纯真,但愿,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题记
阿哥是我的表哥,姓吴,他总向人介绍:“本人姓吴,口天吴-----。”不知怎么的,小时候总觉得这番开场白特别大气,口天吴,似有一口吞天的气势。
少年阿哥是个俊朗的男子,身材高大,面容清秀,皮肤白皙,一双手雪白颀长,我想,如果这双手生在锦衣玉食之家,必能在钢琴键盘上游刃有余。可惜他家境况并不好,当年以超过全市最好中学的分数,却屈身上了中专。这也难怪,在当年,中专是个热门的选择,早就业,包分配,再加上姑姑目不识丁,她所能看到的,大抵也只有这么远吧。这双手终究没能上钢琴,却写得一手与人相般配的好字,对得起“字如其人”的古训。
虽然是中专,但是在乡里人的眼睛里,这也是“大学生”一样的荣耀。阿哥来我家,家里人都用像对待秀才一样的礼数来招待他,因为在小小的乡里,有文化也是一种与众不同,到底是有一定的威慑力的。
三年的时间很快就满,阿哥毕业了。然而却没有传说中的分配,为了找工作,爸爸帮他东找西找托了很多人,终究没有背景,也没有钱来搭起什么背景。阿哥做了很多工作,纸箱厂、外地安装、工地------没有一份工作是让他满意的,甚至有一两年的时间,他待业在家里,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只记得当时他鼻子上红得放亮的青春痘。后来,他曾去一小厂应聘,笔试面试都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在那个小厂的一年半载里,老板很赏识他,甚至想把独生女儿嫁给他。但------在阿哥的心里,那只是一个小厂而已,怎么装得下他撑天立地的抱负?后来,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我在想,阿哥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工作?
那时候,燥热的夏天,我们在平台上,一张竹床就容纳了我和阿哥、阿姐三个人,阿哥阿姐说的话,我觉得很无趣,都是老板怎么样,工作怎么样,社会如何如何,怎么就没有一个我听得懂和愿意听的话题。
后来,阿哥陆陆续续又做过很多工作,转眼间三十岁到了,家里都着急地帮他找对象,对于这个问题,他仍然还是有自己的坚持。他的标准仍然让人捉摸不透,甚至于一次相亲,女孩的一双手都能成为他拒绝人家的理由:他说那双手太漂亮了,根本不是过日子的手。我怀疑,这是一个牵强的托辞。
那么,阿哥想找的是什么样的嫂嫂?
三十岁一过,时间就更不受自己控制,然而阿哥似乎更忙了,在每年的家庭聚会上都甚少见到他的身影,就算难得见到,他都会和我讲,现在的社会怎么样,他的同学认识的某某局长有什么内幕,他和哪个老板吃一顿饭多大排场------
我以为我长大了就能加入他们的话题,可是,他的话题我永远追不上。此时的我,已经成为真正的“大学生”,在大学扩招的时代,早没了“天之骄子”的礼遇和自恃。可是偶尔也会自认为是一名人才,这时他在北京,偶尔会在QQ上告诉我,现在的人才多得啊!多得我们都不好意思吧自己当成是人,怎么还敢称“人才”?我也曾受所谓的“爱情”困惑,阿哥也告诉我,不管是谁,都不值得让你不爱自己。在青黄不接的大学生涯,也曾收到阿哥的资金救济,这个,我想我一直都很感激。
然,阿哥就是那样一个他了,那个口口声声称认识谁谁谁,那个和谁一起吃过很多饭的阿哥,让我越来越陌生。虽然他现在也混得小有成就,偶尔他也会开玩笑,如果当初他在那个小厂从了那个老板,他现在也是一个小厂长。终于在三十三岁那年,给我带回来一个嫂子。初次见面在嫂子的服装店里。嫂子和阿哥同年,又矮又胖,长得也很普通,和我那玉树临风的阿哥一点也不般配。但后来我知道,嫂子十几岁就出来做生意,店铺有好几家,房子有几套,是个在生意场上相当能干的人,而且她会和阿哥一起讨论那什么什么的话题,算是志趣相投。况且做得一手好菜,人不可相貌。
阿哥的婚礼相当轻简,没有媒人,更没有待媒酒,婚礼当日没有八辆十辆婚车,新郎新娘步行到酒店,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吃了顿饭,这让很讲究礼数的长辈大为不满,然阿哥很坦然。嫂子亦无异议。
婚后一直盼个孩子,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很不顺利。嫂子先后两次怀孕,都因各种原因只能放弃。终于今年,就在前两天,喜报传来,37岁的嫂子终于诞下一名女婴,皆大欢喜。
昨天全家去“送汤”。探望嫂子和那小小的婴儿。一进门,见阿哥怀抱那小小的人儿在喂奶,那姿势,倍有范儿。我上前去,轻轻挪开那小小的包布:“快让我看看这酝酿好久的作品。”阿哥踌躇满志:“应该还不错吧。”“精品,精品。”像极了俊俏的阿哥。
阿哥从未这般得意,怀抱着这小小的可人儿,似是所有的心愿,抱负,年少时的不平,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大的抚慰,那么熨帖、那么满足。
我相信,他拥抱着的,是他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