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 马致远
官道上,一人一马在踽踽地行着,嘚嘚的马蹄声打破四周的宁静,惊起一只栖息在老树上的乌鸦,夕阳中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微风吹着枝头的树叶沙沙响,地上的黄叶也随声附和着,夕阳洒下一地的余晖,金黄而绚烂。曾经,这样宁静瑰丽的黄昏是他期盼和觉得温暖的,而如今这黄昏依旧,心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三年前,他被父母逼迫进京赶考,不得已阔别心爱的妻子踏上进京之路。就这样山长水阔路途漫漫,离家大半年。当他高中进士衣锦还乡,一路上还在满心欢喜的计划着跟妻子未来赶赴任上夫唱妇随,琴瑟和鸣的美满情景。殊不知妻子已经不知所踪。
书房里他们一起填的词,画的画,都还在该在的地方。他晨起给妻子描眉的那支笔也依旧摆在梳妆台上,一切都像他刚离开家时一样,只是不见等他回家的妻子。他四处都找了,厨房、书房、后院,还有街上卖胭脂水粉的老板娘也被他扯着一遍遍的问过了。过去妻子最常来的就是这里,现在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询问父母,看到他们顾左右而言他,闪烁其词的时候,他就明白了。离家几个月也通过几次书信,每每都是父母回信说家里一切安好,妻子却从没有给他写过一个字。原来母亲一直和妻子有嫌隙,母亲常常责怪妻子只会陪他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从不督促他要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他们成亲两年多,一起沐过春天的雨,吹过夏天的风,看过秋天的落叶,赏过冬天的雪,就是从没有追求过功名。这让父母能不急吗?何况妻子嫁给他两年多也未曾生育过一男半女,这更让母亲屡屡对她发出责难。
想到这些,他不顾父母的阻拦牵起那匹跟随多年的马就冲出了家门,他要去寻找他心爱的女人。这大半年她去了哪里,可曾受苦,想到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他的心就揪成一团。
骑着马不眠不休跑了整整三天,这三天换了三四回马,路过了多少驿站,他都没有停下来歇息片刻。他想在第一时间跑到妻子的娘家,他要马上见到她,告诉她,他要带她到天涯海角。
第三天,唐府大门外。
他敲门请求见妻子。忠诚的老仆人见是他,马上进去禀报。谁料主人听见是他反倒盛怒之下闭门不见,还要他永远不要再踏进唐府半步。
大雨之夜,他跪在泥泞里。已经一天一夜,唐府大门没有一个人从里面出来。他希望妻子可以出来见见他,哪怕她真的不愿意再跟他回去,他也要听她亲口说出。
又过了一夜,夏天的太阳一片耀眼的白。他还跪在那里,老仆人看不过去,偷偷出来劝他回去。几天粒米未进,他仍执意跪在唐府门口请罪。日过中午,忽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里,天色已黑,昏黄的灯光只照亮了屋子里一片小小的角落。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无奈全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屋外的人听见屋里的动静赶紧跑进来,原来是看门的老仆人。老仆人看他醒了,赶紧扶他坐起,并端来清粥小菜让他补充体力,此时的他哪里吃得下去,心心念念的都是妻子,并恳求老仆人代为传达自己想见妻子的消息。
仆人无奈只得告诉他真相。大概四个多月前小姐一人回来,老爷夫人非但不高兴,夫人唉声叹气,老爷还大发雷霆。全府上下气氛变得很紧张,就连常年在外的大少爷不久也回来了。又过了几天,一天夜里老爷和夫人送小姐和少爷秘密出府,就再也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仆人叹了一口气,劝他回家,不要在唐府无谓的浪费时间。唐老爷是不会告诉他小姐的去向的。
第二天他告别老仆人,回家辞去了即将赴任的官职。牵着那匹马,就算走遍天下也要寻到他的妻子。
这三年来,他去过江南也到过塞外,只要有一点关于她的消息,哪怕有人见过一个长得像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再远也要追随过去。餐风露宿,让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也愈发清瘦。就连那匹老马也因为不停的赶路而不像过去一般健壮。
妻子的踪迹究竟在何方?他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思念就像潮水,越来越凶猛的把自己包围,甚至淹没,让他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不能摆脱。是不想摆脱。
官道上,一人一马仍旧慢慢地行着,微黄的树叶打着旋从枝头飘落,余晖中马蹄声渐渐远去……
齐帆齐写作自媒体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