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半隐山间,放射出最后的光芒,一片昏黄中,繁茂的枝桠映射出深邃暗影,张牙舞爪的横陈在狭窄的小径上……
起风了,一片落叶随风飞舞,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我站在这里已经很久,风吹起我的发丝,残阳照得我脸上有些暖意,六点钟的钟声敲响,我便推门进去……
屋里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那个人就坐在角落,阳光触碰不到的地方。
“来了?”
“来了。”
“坐。”
我看了一眼座位,昏黄的夕阳照在上面,这是屋子里最明亮的地方,宛若暗室一片被笔直而暗淡的聚光灯照亮的光斑,有些亮度却也疲惫,有些肃穆又更悲凉。
四百年前,被处决的女王玛拉基斯,也就坐在差不多的地方。
可我还是坐了上去。
“以前似乎并没见过。”他随口问道,语气却自问自答一般,带着不容置疑的确信。
“见过的人还能再见吗?”我想。
然而他的语气并不需要我回答些什么,所以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摘下了随身多年的眼睛。
昏黄的暗影中传来一声轻笑,他缓缓起身、走近、伸出了右手。
这是一头乱发。
力士和海飞丝的侵蚀没能让它减损,数十年一遇的低温没能让它屈服。即使凛冬已至,酷烈的北风将它吹的暂时贴服下去,不久之后,它依然昂然而起,根根发丝直指苍穹,彰显出野草般强大的生命力。
好一头乱发!
那个人的手轻抚发梢,温柔如情人般的爱抚,那个人的眉却微微蹙起,嘴角弯出了一个凌厉的弧度。
随即是一阵无法辨别长度的沉默。
时间宛若静止,电视屏幕定格住教主的邪魅张狂,远处的水龙头有道流水潺潺而下,激起圈圈波纹。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尔后缓缓睁开……
一抹刀光于虚空中亮起,划破傍晚的昏黄。
上削,下劈,横砍,竖斩。时而快若闪电,斩断时间;时而慢如停滞,静若处子;时而势若奔雷,泰山压顶;时而飘逸如风,茫然不知所去。
一缕乱发缠绕而来,刀锋亮起,发丝飘零;又一缕乱发脑后兀现,刀影掠过,发丝落地;大片乱发向前逼近,缠缠绵绵,如附骨之躯,只可惜刀光灵动,穿花蝴蝶般忽隐忽现,捕捉不住真身,唯见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好像头发与脑瓜从未分离。
一片迷雾中我看不清真相,唯见刀影纵横,耳畔环绕着一首熟悉却又陌生的歌。
迷蒙中刀影渐息,时间重新流淌,晓明教主开始壁咚,波纹渐渐扩散,水声也重新传来。
我重新戴回眼镜,看向镜中陌生的人。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侠客留其名,三千烦恼丝落地,从此无罪一身轻。一把刀,竟然如此锋利,随手勾画,削断了一个少年对生活的美好期许。
每一刀,都是对现代文明的一次重重挥击,每一刀,都是对庸俗审美的一次无声嘲讽。
我脱下了身披的战袍,缓缓站起,步履沉重地向门外走去,即将跨过门框时,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亘古不变宛若冰川般的面容融化出一丝笑意,“下次见?”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我说,然后大踏步地走出门去。
夕阳西下,四周已然漆黑,风还在吹,吹得我有些发抖。
回去路上,我终于依稀忆起了之前那首歌谣的词句,大概是这样的:
经过多少困难
历经多少磨练
多少心儿盼望
春天的消息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