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半月要去理一次发,今晚我又去了。头发一长浑身不自在,每次剪了发会明显感觉脚步也轻了些。
头发杂乱时,感觉领空被荒草肆意霸占,四肢领地亦不爽快。理发师的指令国王都不敢违抗,变帅的强烈诉求似有推背感驱我来到他的剪刀之下。
十二岁时的暑假闷热无比,莫名想剃光头。还真去了,凉爽回家后对着镜子认真照看良久。那是第一次重大的自我决定,所以忆来清晰。摸着布满矮硬荆棘的头顶,想起父亲扎人的胡桩还有鞋刷硬硬束须的背面。我自幼肤白头圆,发尽更显胖,自觉如唐僧。在沒有空调的夏天,剃光头算是最直接的物理降温方法了。沒有了杂草的丛生,头皮无风自凉。
父母倒是宽容,愣笑看我突兀呈现的圆光头。反正乌发会重新覆盖,何必太在意?我下了决心也留了台阶。有小伙伴笑言,还差九个圆点。去少林寺当和尚学一身硬功夫是不少同龄人的梦想,我做了几天很快就得悟自醒了。镜子前,分明是一个偷懒贪吃的小胖墩嘛,我定然受不了诸多苦累。
新见了我光头的近邻,有惊讶有惋惜有赞有弹,众目参差。好奇和新鲜感几天便黯淡下来,再熟视无睹。现在想来,我当时或许是以光头的形式刷刷存在感吧。
用粉笔 在铁匠的油毛毡篷墙上画上锤、刀、斧,在克郎棋上常常对战成年人并取胜,以及用口模仿长号演奏、鸡叫狗汪......这些也都是我热衷的形式。大人们常以"𠵱嘢"二字表示惊讶和肯定,我就更加用心地去训练这些琐碎小艺了。
某夜,父亲要我打电话问在茅草街乡供销社工作的姑父一件事情。晚上八点多了,我说帮我接一下茅草街供销社,男接线员听出我是个小孩应付说忙接不通。我一阵恼火,几分钟后灵机一动想了个法子。我模仿镇领导的口气,哎这个,给我接茅草街供销社啊,快点......对方一听,赶紧行动,好好好,马上。果然,姑父的声音一下就传过来:喂,你是哪个?真有成就感,我谈完事转述给父母,我们好一阵欢笑。
十二三岁时,四大天王是顶级偶像。头发光溜、中分、三七分是时尚。有个同学名叫周先军,情急之下用了黑旋风杀虫霜喷头发定型。方圆几米,蚊虫无迹。课间出操,其中分发型酷似郭富城,阳光下熠熠生辉。写到这里,我仿佛又闻到那令人迷离倾倒众生的化工香味。不知道现居湛江的他,是否还记得曾经抢险应急救发的光辉经历。
我听课时常常抓头搔耳,用手指缠绕头发,有时也用笔缠着转,不知过了多久,自然卷悄然出炉。用自创手艺居然改变了头发生长轨迹,大概算是创造了头顶奇迹,发型史上应载有一笔。各位也许不信,我现在依然是轻微自然卷。哦,不,应该是后来卷、手工卷。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我的头发白的信步来黑的决意走。迎来送往中,那些趣味的回忆却从沒有泛白。
我的心里,也许有一个宝盒,专门存放它们。时不时,我会踱步来到宝盒前,铺开往事,打量那些曾认真作过的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