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东暮还西

天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云望上去好似要坠下来。

莫之行苦笑着环顾四周斑驳污秽的墙壁,地上铺满了杂乱无章的枯草。老鼠,蟑螂,还有各种爬来爬去的虫子,心中不禁涌上一股酸苦,苏英,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你真的,不相信我吗?

正文

从出生起莫之行就被当做男子养。不为别的,只为了巩固那个所谓娘的地位。因为娘是小妾,当莫家主母和娘同时怀孕时娘就已经开始筹划了吧。

莫之行不知道当初娘是怎样瞒天过海的。从懂事之初,娘就严肃地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在记忆中,娘的笑是很吝啬的,只有当爹夸奖自己时,娘才会展露笑颜。为了看到娘的笑容,莫之行拼了命地学习。而莫之初,自己的亲妹妹却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娘的赞赏,娘的笑容,娘的拥抱。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莫之行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

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占城,她结识了白茕和苏言。她告诉她们她的名字,莫语。

“追!她们还没跑远!”

“通知官府,全力追捕那三个小贼!”

那天晚上,三个人不知跑了多久才终于逃脱身后那一大帮人的追捕。

由于打家劫舍这种高技术的活实在是不适合苏言做,所以,苏言只好忍痛放弃自己的那开始了一个月的事业,转战拔刀相助。

随着苏言打打闹闹地不停转换事业,莫语和苏言跟白茕两人游历四方,欣赏过不少山川美景,帮助过很多困境中的人。

要不是那件事情的发生,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一天的清晨,从京城传来讯息,皇上驾崩!东岚国趁机举兵进犯南黎国。正在国难当头之际,本该即位的大皇子苏远下落不明,四皇子苏易趁此机会大举逼宫。举国上下,人心惶惶。许多商家都关上大门,路边的小贩也纷纷带上自己的东西逃回家中。原本热闹的街上,只余满地的枯黄落叶。

尽管是多么不满家人的对待,莫之行还是放心不下他们。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各自回家。

回到家后,虽然娘还是一向的冷言冷语。莫之初整天缠着她问这问那,两年不见,这丫头长高了不少,愈发的漂亮了。

由于外面的纷争,爹只在她回来的那一天说一句:“知道回来就好。”

因为宫里的纷争,六皇子苏英被安排住进了莫家。身为莫家长子的她,那段时间和苏英走的很近。苏英和她同岁,但是她相较于他来说,要更老成些。苏英老是爱和她闹着玩,好像国内国外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天下还是一样的太平。

“之行,听说你离家出走了两年,怎么样,外面好玩吗?”

“之行,你也就和我一般大,怎么说话做事这么老成,弄得好像已经上了年纪了!”

“之行,要不今天我们出去踏青吧。”

“之行,之行,之行……”

可怜她一天到晚既要忙家里的事物,又要应付这个贵人。用焦头烂额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有好多次她都想把他扫地出门了,可是碍于他皇子的身份,莫之行也就是想想而已。

直到有一天,一个下人开玩笑地说了句:“奇怪,六皇子最近怎么不往这儿跑了?”她听了,居然有些失落。

是啊,苏英最近怎么不来了?是自己太冷淡了吗?

晚上路过莫之初房间时,听见婢女们在偷偷的议论。

“六皇子是不是看上咱们小姐了?”

“我看是。要不他怎么会天天都来小姐这儿呢?”

“要是六皇子真能娶小姐就好了,那咱门府里就出了个王妃了!”

“是呀是呀!”

“你们呀,先别得意的太早。现在大皇子和四皇子斗得厉害,谁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样的。”

“要我说,最好他们两个斗得你死我活的,这样说不定六皇子就有希望即位成为皇上了呢。到时候,咱家小姐可就是皇后了。”

“哈哈哈,做你的白日梦去吧。除开大皇子和四皇子,还有三皇子和五皇子呢!你不就是想攀上六皇子,今后大富大贵吗?”

  “难道你不想吗?”

莫之行越听,眉皱得越紧,不禁出声道:“管家平日里就是这么管教你们的吗?连皇家私事也可以拿来说笑?都不要命了吗!”

    婢女们闻言,纷纷下跪,求饶声一片。

低头看着她们一个个心惊胆战的,莫之行心下不忍,冷声道:“都下去吧。以后要是再让我听到有人在闲言碎语,立刻轰出府去!”

苏英,你真的喜欢上莫之初了吗?

那我怎么办呢?

原来我已经习惯了有你在我身边了。

国内的争斗随着四皇子被暗杀平静了下来。大皇子苏远顺利登基。改国号为平初元年。

苏英随之被迎回宫中。

苏英走的那一天,凑到莫之行耳边轻声说道:“之行,你把你妹妹嫁给我可好?”

莫之行脸色一白,强笑着说道:“六皇子要娶舍妹,应该和父亲商量才对。”

苏英嘴角噙了一丝笑,说:“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莫之行往旁边看了一眼莫之初,莫之初羞涩的表情在那瞬间刺伤了她的眼,回过头,避开苏英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回答:“草民自然喜不自胜。”

苏英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马上换上笑颜,说:“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最好不过吗?莫之行不知道那天是怎么送走苏英的。只记得那天的天,阴沉沉的,乌云似要坠落下来。整个人好像被包裹在浓重的乌云之中。窒息的感觉是那么真实,强烈。

痛彻心扉。

自己为什么要背负那么多本不该由自己背负的?为什么她不可以像莫之初一样,光明正大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明明是一个娘生出来的,差别怎么可以这么大?这不公平!可是,这世上还有公平可言吗?

自从那日苏英离开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传来。相较府中上下的失落,莫之行却暗自欣喜。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平静日子没过多久,莫之行就得到消息说白府三小姐被逐出府。莫之行急忙找人查探白茕的下落,找到后立刻去见她。

    无衡山脚下,一间简陋的竹屋内,白茕一袭白衣,坐在竹凳上。莫之行正和她说着话。这时,一名男子进来了。

莫之行急忙站起身,问:“你是谁?”

“小语,他是我朋友。”白茕示意莫之行不用紧张。

男子微笑。说:“在下严羽。”眼睛却微微眯起,像是不喜有外人在这。

莫之行见状,觉得不便久留,便道:“白茕,我下次再来看你。你先好好休息。若有事便让人传话给我。”说完起身就走。

马车里,莫之行思索着白茕的事情。没有注意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渐渐地,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打了帘子说:“慢着……”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吓到了。

车夫不见了踪影,马车朝着悬崖边急速奔去。

莫之行刚要叫喊,眼前一黑,便没有了知觉。

莫之行整个人如在云端之上,轻飘飘的。好似有人在她身旁说话却又听不清。

“爷,您已经照顾姑娘三天三夜了,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的呀。您还是去休息下吧,这儿有奴才们呢。”

“药煎好了吗?”

侍从还想劝解,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回道:“已经煎好了。”

苏英疲惫地用手捏了捏眉心,说:“拿进来吧。”

复而转过头看着床上的莫之行。已经第三天了啊,他从那群黑衣人手中救出她已经第三天了,怎么还不醒?

莫之行,你一定不能有事。

清晨的雾很浓,鸟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莫之行迷迷糊糊得睁开了眼。

看见靠着床浅睡的苏英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苏英怎么会在这儿?还有,这里到底是哪里?

莫之行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想下床出去看看。不料惊醒了原本就睡得不深的苏英。

“你醒了!”苏英惊喜地说。

由于几天的昏睡,莫之行的身体虚弱不堪,就在苏英开口之际,整个人往地上栽去。幸好苏英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你身体还未大好,怎可下床!快回去!”苏英边说,边把莫之行抱回了床上。

苏英不顾莫之行此刻绯红的脸颊,高声道:“来人,去请申大夫来。”

“殿下怎么会在这儿?”莫之行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英这几日因为莫之行昏迷不醒,整日紧锁眉头,这会子莫之行醒了,看着人也无大碍,便心下大宽,忍不住笑了,说:“这儿是本王的别院。本王不在这儿,你说,本王应该在哪?”

莫之行大窘,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回应,正苦苦思索着,下人就领着一名老者进来了。

“申大夫,你快来瞧瞧。”苏英招呼老者过来。

申大夫仔细地替莫之行检查了一番,回复道:“殿下不必担忧。姑娘的身子已经大好。只需接下来三日内连服老夫配置的草药即可恢复如初。”说完便退下了。

莫之行听到申大夫称呼自己为姑娘的时候大惊,忙转头看苏英。不料苏英竟是一点都不惊讶似的。一想到莫家,心中好像有只鼓在敲打,猜不出苏英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等到下人们都退下了,莫之行才斟酌着开口:“你什么时候知晓我的身份的?”

苏英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过来,说:“好歹我救了你,你竟连一句谢谢都不说就急着审问起我来了。真是叫人伤心啊。”

莫之行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喏喏地说了句:“谢谢。”

苏英还是第一次看到莫之行小女儿态的样子,不禁心下一软,不忍再去逗她了:“还记得占城吗?”

“当然记得。”那是她结识白茕和苏言的地方。

“三年前我去占城游历,偶然间遇到一起盗窃案。说实话,那三个小毛贼的身手真是……烂到家了啊。武功都不大会就敢出来打家劫舍。”苏英说道。

莫之行心虚的默默低下了头。

“我当时好奇,想看看她们是不是真如留下的字条一样,只为了劫富济贫,除暴安良。于是我就偷偷跟着她们,发现她们到了一间破庙,庙里面全是一些老弱妇孺。她们把抢来的钱换成吃的用的,全分给了那些人。我还看到一个黄衣女子照顾那些身上有伤的人,她完全不嫌弃他们的伤口腐烂发出的阵阵臭味。那名女子真的很善良。之行,你觉得呢?”

“是,是啊。”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自己就是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裙衫。

苏英揶揄道:“凑巧的是,两年后我又遇见了她。她摇身一变,竟成了莫家长子。”说完,看着莫之行由红变白的脸,没有说下去。

苏英伸手想要去触碰莫之行的脸,半路又改变主意,用手去揉乱了莫之行的一头秀发。

“之行,你既然不许我迎娶你的妹妹,那么就要赔给我一个王妃呀。”

莫之行一愣,嘟着嘴,气恼地打掉了苏英不安分的手,说:“谁不许你娶我的妹妹!我可从没这样说过。”

苏英前倾,虚靠着莫之行说:“不如,把你赔给我吧。”

莫之行猛地抬头,撞进了苏英墨黑的眼睛里,似是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

“刚知道皇兄安排我住进莫家时我还不愿意,在我看来,白家的势力更能帮助皇兄。可是当暗卫把莫家的情报送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就改变了初衷。我很好奇,这世上竟有两个人能长得如此相像。之行,如果是你,你会觉得奇怪吗?”

“……”莫之行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多说多错。

苏英觉得自己之前步步隐忍,倒好像把她越推越远了。三嫂说过,该出手时就出手,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没皮没脸。

“之行,我喜欢你,你呢?”苏英豁出去了。

莫之行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苏英会这么大胆,这么……可爱。

“你是认真的吗?”莫之行很不确定的问。

当你决定毫无顾忌地去爱一个人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当然!之行,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在我身边,你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人会逼你,为难你。你可以做你自己,不用再为他人而活着。”

他竟然懂!从出生起,自己就被迫成为娘巩固地位的工具。十七年,除开离开的两年,其他十五年,哪一年不是活得心惊胆战!怕娘厌弃自己,就努力上进;怕女儿身被戳穿,就拼命让自己行事说话男儿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多少次从梦中惊醒,梦里爹用剑指着自己,恨不得杀了她。而娘呢,用手护着妹妹退得远远地,冷漠地看着她。

莫之行忍不住伸手去抱苏英。她只想要一些温暖,她不贪心,只要一点点就好。

“好。苏英,我只有你了。从现在起,你不能不要我。”

“我绝对不会松开你的手。过段时间我就向皇上请辞,我们买几匹快马,天涯海角,永不负君。”

这几天,苏英带着之行朝看日出夕看落日,上山打猎,下河捕鱼,不问世事。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可惜,事往往与愿违。

莫之行一个人在房间里思索着苏英刚带回来的消息。

    “白家和江家联盟了,好像就为了对付刚被自己逐出府的三女儿。”

第二天,莫之行很严肃的通知苏英:“我要回家去。白江两家联盟,爹不会毫无想法的。在大局还未敲定前,我必须阻止。”

苏英点头说:“也该去看望一下岳父了。”

之行“噗”的一下笑了。“要是爹知道自己的长子变成了长女,他会怎么想?”

“放心,他还有一个儿子呢,不会被你给气死的。”

“如果他要我赶出府,怎么办?”

“有我给你撑腰呢!他敢!”

莫之行拉着苏英的袖子,感叹道:“苏英,你真好。”

苏英摸了摸下巴,奸笑道:“你要以身相许吗?”

“……”苏英,你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莫家书房。

莫之行看着坐在靠背椅上沉默着的父亲,心越来越沉重。

半晌,莫父才开口道:“行儿,我们是商人,商人只图利。你告诉我,那白茕能带给为父什么?而白家和江家早已许诺,若是我们三家联盟,那江南三省的经营权全归我们莫家独有。”

“爹……”莫之行知道,以白茕现在的实力,绝对不可能带给莫家任何好处。甚至,稍有不慎就会让莫家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这是商家的大忌!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友被人逼入绝境而不出手相助啊!

“爹,虽然现在白茕不能带给我们什么,但是她背后可是神秀楼。”

“你说什么?她背后是神秀楼?”莫父神色一变。

神秀楼,九州最大的商业性组织。就是有十个白江莫三家联盟也抵不上一个神秀楼。

“行儿,你怎么不早说呢。既然你的朋友有难,我们自然是要帮她的。这件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吧。”莫父大手一挥,下了决断。

“是。”

莫父突然想起一件事:“六殿下怎么会……”

莫之行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嗯,我这几天出去办事,正好遇见了六殿下。殿下说想来造访。”

莫家后院。

苏英坐在水畔的亭中,用手支着头,笑看着莫之行走来。

等到莫之行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伸手抱住她,问道:“同意了吗?”

“嗯。”莫之行轻声应道。继而用手推了推他,说:“你别这样。待会有人来了。”

苏英没有松手的意思,用无赖的口吻说:“被看见了就看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介意担上断袖的头衔。”侧头看了看莫之行,略带威胁地说:“怎么,你介意?”

“不不不。”莫之行觉得自己好没出息啊。

一副郎情妾意的景象,前提是莫之行换上女装的话。

树影稀疏,微风阵阵,湖的对岸,一位女子正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就是六殿下不来提亲的原因吗?他和哥哥两人,怎么可能!有谁能来告诉她这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梦,等梦醒了,一切还是最初的样子。

莫之初捂着嘴,跌跌撞撞地走远了。

这一切,同时也被另外一个人尽收眼底。

当晚,莫之行被莫父唤了过去。

她刚踏进书房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异样的氛围。莫之行知道此刻的莫父正在竭力控制自己。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莫父开口了。“你和六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

“爹,你在说什么呢?”莫之行故作镇定。

“菲儿都告诉我了。你到现在还要瞒着我吗?”莫父一脸痛惜地看着她。

大姐怎么会知道的?

“你立刻给我成亲!”

“可是……”莫之行还想要说些什么。

“别找借口!立刻!马上!我不管你娶谁,哪怕是低贱的婢女,只要你成亲。”

苏英,我该怎么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所有的事都在缠着她,她快要窒息了!白茕的事,苏英和她的未来,她的真实身份。一切的一切,该怎么办?如果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了,自己会怎样?娘会怎样?莫之初又会怎么样?白茕的事会在她身上重演吗?

回到房间,莫之行被吓了一跳。房内未点灯,黑漆漆的,只能依靠月色依稀看到床上端坐着一个人。

“怎么这么久?”床上的人慵懒的开口。

莫之行松了一口气:“苏英,你把我吓了一跳。”

苏英挑了挑眉,起身,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白?”

    “苏英,我爹知道我们的事了。”莫之行勉强的开口。

苏英沉默了会儿,怜惜地亲了下莫之行的额头,说:“之行,交给我来处理。”

莫之行忍住眼眶的湿意,抱住苏英。

如果时光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第二天,莫之行收到一封信,看到信的内容后来不及告诉苏英一声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客云来的一间雅房内。

莫之行疑惑地问眼前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白茕呢?不是她写信让我来见她一面吗?”

严羽微笑着解释:“她临时有点事。让我代替她来见你。”

“什么事?”

“之行,我来是想要告诉你。”严羽顿了顿,瞥了一眼旁边。

莫之行有些反感地皱了皱眉,她不喜欢陌生人这么亲昵地称呼她。但是考虑到白茕,还是忍了下来。

“你不必为了我去接近六殿下。我告诉过你,我早己置生死于度外了。你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次你为了接近他,居然派人截杀自己。你知不知道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有多心疼!你太傻了!”

隔壁好像有东西落在了地上,有人开门出去了。严羽满意地笑了。

“你在胡说什么?”莫之行生气地站起来。

严羽耸了耸肩,说:“很明显,这墙的隔音效果不怎么好。”然后无视莫之行满脸雾水的样子,扬长而去。

回到府后,听下人来禀告,说是六殿下已经回去了。

莫之行只是无奈地笑了下,心里偷偷地嗔怪,怎么也不跟她打声招呼呢?

下人又补了句,六殿下走的时候脸色铁青,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嗯,他应该也知道了爹不是这么好对付了吧。

用完晚饭,莫父把她单独留了下来。

“行儿,你准备何时成亲?”莫父威严地看着她。

苏英没有告诉爹吗?

“爹,苏英他……”没等莫之行的话说完,莫父就打断了她。

“闭嘴!六殿下的名讳岂是你可直呼的。你这个逆子,是要气死为父吗?”

“爹,再给我些时间。”莫之行见莫父发怒,只好打太极。

“再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清楚。”

三天,这可真够伤脑筋的。看来只能用那招了。

第二天晌午过后,莫之行的婢女就把常年给莫之行看诊的李大夫请到了莫府。

当李大夫颤抖地告诉莫父,莫家长子其实是长女的时候,所有人都懵了。

莫之行满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李大夫。他在说什么?不是说好对爹说她不能房事,不宜成亲的吗?

莫之行的娘摇摇欲坠,莫之初在一旁扶住她,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莫之行。

那天,莫家翻天覆地。要不是有人来传圣旨,莫之行恐怕早已被莫父用鞭子抽死了。

可是,莫之行倒宁愿莫父在圣旨来之前抽死她。这样,她就不用亲耳听到苏英要成亲的消息了,而新王妃不是她!

人群中间,莫之初欣喜万分地接受全家人的祝福和奉承。

人群外面,莫之行满身落寞地离开。

由于莫之初即将成为六殿下的王妃,莫之行的娘和她都幸免于难。

新婚前夜,莫之行忍不住来到了莫之初的住处。深吸一口气,推门而进。

“初儿。”莫之行闭了闭眼,她得让自己接受满身嫁服的莫之初。“恭喜你。”

莫之初听后,愣了下,随机低下头,轻声说:“姐姐,对不起。我去找了六殿下。我跟他说我喜欢他,我,我想嫁给她。我……”莫之初没有再说下去。

莫之行苦笑,宽慰道:“我不怪你。”苏英绝不会因为莫之初的一席话而去求圣旨。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假设快速地闪过她的脑海,快得一瞬而过,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冷了下来。良久,莫之行起身。“很晚了,休息吧。明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嗯。”莫之初应道。

然后,莫之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当时一个人影闪过,便没了知觉。

她是在一大群人争吵中迷迷糊糊醒过来的。

“老爷,行儿是绝不可能杀害初儿的。”莫之行看见娘哀求着爹,哭泣着。

“娘……”莫之行沙哑着嗓子开口。

见她醒了,莫父一个巴掌拍了过来:“丧门星!”

“发生什么事了?”莫之行的心一点点地收紧。

莫之菲冷笑一声:“你还问?自己干的好事自己不知道吗?你杀了初儿!”

“什么!”

“别装无辜。所有人都看到你握着刺死初儿的匕首。”莫之菲冷漠地说。

莫之菲现在很兴奋。当时拿李大夫全家人的性命威胁他揭开莫之行的女儿身份就是想打垮她们母女三人。没想到一个圣旨,让她们都给逃脱了,甚至在府中的地位更加高了。现在莫之初死了,莫之行被指认为凶手,岂不是天助她也吗?从今以后,她就是莫家尊贵的嫡长女。

“这不可能。不是我。我是冤枉的。”莫之行慌忙解释。但是满屋子的人都冷冷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濒死的人徒劳地做着无用的解释。

不久,莫之行就被官府的人带走关了起来。

狱中很黑,只有靠墙上很小的窗户洒进来的阳光辨认周围的一切。

莫之行看着天黑了亮,亮了黑,等了三天,没等到要等的人。

苏英,这一生你不打算见我了吗?至少也要让我明白为什么吧?

第四天,莫之行仰着脖子,看着天一点点地黑下去。身后一阵脚步声。

莫之行好像感受到了什么,转过了身。不期然地看到苏英一袭白衣站在自己面前。

多余的人都被打发出去了,现在这里只剩他们两人。

两个人对视很久,苏英终于开口:“没什么解释的吗?”

“解释有用吗?”莫之行反问。这几天来,她跟无数的人说不是她杀的莫之初,可是,没有一个人信,甚至每个人都带着鄙夷的眼神看她。

“我要你亲口跟我说。”苏英说。

“不是我杀的。”莫之行抬起头,坚定着看着苏英说道。

苏英嗤笑,说:“莫之行,你多会骗人啊。当初你就是用你那无辜的眼神骗了我。这次,你又差点骗了我。”

“骗?我什么时候欺骗你了?”

“那个让你不顾一切,甚至勉强自己留在我身边的男人呢?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怎么不来救你?”苏英冷漠地说。

“谁?”等等,莫之行好像明白了。严羽!那天苏英就在他们见面的隔壁。他听到了所有!

“你误会了。我总共只见过他两次。苏英,你相信我。”莫之行急切地解释。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苏英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心疼。“莫之行,你太让我失望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莫之行看着苏英决绝的背影,泪如雨下。

苏英,你还是松开了我的手,你不要我了。

最后的判决下来了,斩立决。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莫之行靠在墙上,双手抱膝。脑中全是与苏英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大牢外传来说话声,然后有人走了进来。莫之行缓缓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淡蓝色衣袍的苏英。

“开门。”苏英对狱卒说。

等到门被打开,苏英走了进来,笑着问她:“怎么不站起来?”

莫之行突然任性地,带着些委屈地说:“脚酸。”

苏英闻言,伸手把她一把抱了起来,说:“瘦了不少。看来以后要给你好好补补了。以前抱着正好,现在有些硌手了。”

莫之行好心提醒道:“苏英,明天是我临行的日子。你这样算不算是劫狱?”

“案子查清楚了自然放人了。”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好吧,莫之行承认自己对苏英之前对自己说的话耿耿于怀。可是,这不能怪她呀。谁让苏英那时说的那么伤人。

“之行,你只需记住,我绝不会松开你的手的。天涯海角,永不负君,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苏英看着莫之行的眼睛说。

后来,莫之行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局,苏英布的局,除了莫之初的死。那是他始料未及的。

当初,大皇子与四皇子争夺帝位,苏英是大皇子一派的。他派了杀手刺杀四皇子。四皇子的遗部严羽逃走之后一直伺机报复。他假装不在乎莫之行,以防她被伤及。而赐婚一事则是皇上想出来的计谋,想趁机把四皇子的遗部一网打尽。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出手了,快得让他们措不及防。于是,他们将计就计,假装认定是莫之行杀了莫之初,放松对方的警惕,适时出手。

“之行,对不起。你妹妹的事,我很抱歉。”苏英满怀歉疚地说。

对于莫之初的事情,莫之行知道不能怪苏英,但还是忍不住伤心。她只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

“之行,我已经向皇上请辞。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天大地大,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说好不好?”

“此生有你,无论在哪都好。”

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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