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一些的王波手捧一大束鲜花像背书一样,跟瑾菲说了一堆泽宇没来的理由,几乎每一条都能和泽宇的对上,无非就是身兼数职,是校领导和老师们眼中的得力干将,实在是公务繁忙拖不开身。
“我知道了。谢谢!”瑾菲淡淡一笑,转身递给王波一杯水,“来,润润喉咙。”
“哎,我句句实话,真没骗你~”王波急了,连忙冲旁边的两个少年喊,“你们说!”
“嗯嗯嗯!千真万确!”陈乐点头如鸡啄米,眼睛离开海绵宝宝的视频界面,歉疚攫住他的心。
“要不,我催催他,说不定能赶过来。”子庭将一个大蛋糕放在包厢餐桌上,低头垂眸,不敢看瑾菲表面淡然实则充满沮丧的脸。
“菲菲,赶明儿个一定让他给你补过一个生日,陪你一整天。”李茜语气温柔挽着瑾菲的肩,对瑾菲的心疼不亚于陈乐和子庭。
“没事没事,我去叫服务员上菜。你们随便坐。”瑾菲一脸灿烂热情地招呼着,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哎~你是寿星~我去叫。”子庭走到瑾菲前面竭力掩饰着心疼,但声音依然有些不易察觉的涩哑,“你坐着。”
“我也去。”陈乐跟了上去。
来到包厢走廊的另一头,陈乐鬼鬼祟祟朝身后看了看,压着他的美丽歌喉,“泽宇人和车子没事吧?那女生不让他走?!”
“他人和车子没事,但那女生~”子庭顿住警觉地扫一眼,右脸几乎贴到陈乐左脸继续咬耳朵,“腿好像折了~”
“他是不是傻?! 是她自己乱窜,那里又没有摄像头,大可以一走~但~我们不是那样的人,对吧?”陈乐激动愤怒地打断话,见子庭冷冷地盯着自己,搭着他的肩,改口讨好地笑。
“哕~”一个大妈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牵一个头顶一根黑粗辫的小女孩,像躲瘟疫似的从他们身边经过,忽然意识到什么,原本捂着胸口的手,挡住小孩两颗滴溜溜转的杏眼,她又肥又黑的梨形脸透着鄙夷,嘴里用乡下话模糊骂了一句,直奔左边第二个包厢。
“她不会以为咱俩是queer吧?”陈乐歪头探脖疑惑地看着大妈背影,上身不自觉地往子庭身上靠。
“现在要怎么办呢~”子庭充耳不闻蹙眉喃喃,此刻,他的全副心思放在泽宇的车祸麻烦上,压根没注意到子庭越界的举止及略显娇媚的神态。
“能怎么办?我们又没法替代他,只能听天由命啰!”陈乐拖着长腔叹气。
“替代?对,替代!吧~”子庭突然高兴得不能自已,双手捧陈乐的脸颊嘬嘴假吻。
“看吧,这下相信了吧?”
那个梨脸大妈一手遮住口鼻挤眉弄眼。她领着两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妇女,一齐在包厢门口探头探脑躲躲闪闪。
“作孽哟!”蓬着一头华发的妇女撇撇嘴。
“伤风败俗!呸!”另一个花白短发妇女啐了一口。
“奶奶,你挡住了。”一个黄发小子面带阴笑斜举手机,对蓬发妇女低语。
“打扰一下,给您上个菜!”一个身穿酒红色衬衫戴着白色透明口罩的包厢男服务员端着一盘花甲,抹着职业的微笑,目光若有似无地被前方的两个少年牵引。
“抱歉,虾子和鱼头没有了,您看是换两个菜,还是麻烦各位等一等,我们快马加鞭~”他拿着菜谱满脸歉意,抬眸扫视众人,目光在陈乐身上多待了1秒,神色瞬间柔和不少。
“哦,那给我看看吧。”瑾菲伸手去接菜单。
“菲菲,等一下~”陈乐右手掌按着桌面,优越的下颌线一扬,看着对面的王波和李茜,“咱别换菜了吧?子庭他有事去了,少了一个人,咱干脆就不要了吧?”
“嗯,不要就不要,少了一个人~”王波如释重负抢着回答,眼睛一转意识到不妥,谄媚一笑,“茜茜,你说呢?”
“叫什么呢?”李茜怒目圆睁厉声道。
“李茜~你说呢?”王波温声细语垂头缩肩,像一个听话的大娇夫。
瑾菲扯扯李茜的衣角轻轻摇头,用眼神请求——不要这样!
陈乐摸鼻梁偷笑。
他是第一次见到王波对一个女孩子这般怂样,依然记得王波曾经信誓旦旦对他说,“哪怕天下的女人都绝迹了,我都不会考虑李茜这种水泥款,一马平川电线杆,一言不合就炸翻!”
可现在呢?听到李茜说不喜欢胖的,打出生起就饕口馋舌的王波竟然想要节食减肥。这等于说十几年来成天葛优躺的人,突然要去上班回归牛马社;经常晚睡熬夜的人,从今往后要早睡早起。陈乐一众人都不看好,认为他是一时心血来潮,不出一礼拜必打回原形。连泽宇也大惑不解地劝他 ,“遇见更好的自己,这我能理解 ,但为了我姑姑那么高冷乖张的人,你不会是有受虐情节吧?”
不想王波动情地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们都被骗了,冷漠暴戾只是她的表面~”
某个阴雨缠绵的傍晚,王波在人行天桥亲眼目睹,李茜言笑晏晏和一个陌生的眼泪汪汪的小男孩立于路灯下,大约十几分钟过去,一个双眼红肿头发蓬乱的女人朝她们走了过来。当他还在纳闷的时候 ,孩子扑进女人怀里哭着叫,“妈妈!”孩子母亲感激涕零,从包里掏出几张红票子表示答谢,李茜看也不看边跑边说,“不用,小事一桩!”
王波不仅弃荤吃素,还到健身房室外打卡,风雨无阻,功夫不负有心人,半月下来,之前胖嘟嘟的圆脸终于小了一圈。今天如果不是瑾菲生日,他不知何时才能吃上一顿正餐,然而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时而担心朋友们怂恿引诱,时而害怕自己革命意志不坚定。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吃饭吃出了如坐针毡度秒如年。
适才陈乐说不要了,就是取消他最爱的两道菜——油焖大虾和水煮鱼片。正所谓眼不见为净,这样一来,他不用在“吃”与“不吃”之间痛苦挣扎,自然也不存在一旦开始难以停止的隐患。
泽宇刚走出洗手间,子庭就把他推到墙角掀其衣服,火急火燎地命令,“快点脱!”
“你有病啊?想干嘛呢?!”泽宇搡了子庭一把,困惑又愤怒。
“咱俩换衣服穿,抓紧时间!”子庭抬腕看表抓起自己衣领。
保安大叔巡逻听到男厕传来怪异的窸窸窣窣声,出于责任心,还有一点好奇心,他用警棍戳开半掩的门,大声喊道,“谁在里面?”
“啊!”赤膊的子庭惊叫,连忙把手从泽宇半翻的衣服上收回来,尴尬地转身,用衣服遮住精瘦的胸膛。
“保安叔叔~不关~不关我的事~”泽宇满脸窘红地扯衣遮住几块浅浅的“巧克力”,神色无辜地指着子庭结结巴巴,“是他~是他要的哦!”
“这是医院,公共场合,注意点!没事早点休息。”保安大叔愣了一下,神情庄重,侧身抬脚遗憾地嘀咕,“白瞎两副这么好的皮囊!”
“好的好的~”
两个少年嘴上应允着,各自忙碌。
子庭穿好泽宇的衣服,戴正泽宇的太阳帽,又把他颌下的口罩取下翻一面戴脸上,很神气地说,“怎么样?又是一个泽宇!”
子庭、泽宇、陈乐仨人身姿均高挑,仿佛优雅的竹子,除此之外,他们都是浓眉大眼的明艳系美男,穿上相同衣服不加细辨以为是三胞胎。
“这~这不太好吧?!”泽宇有些担忧。
“怎么,你信不过我?”子庭眸色一沉。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总是给你添麻烦!”泽宇难为情地说。
泽宇经济困窘时,子庭是接济最多的。泽宇知道子庭父母离异,先后组建新的家庭添丁增口,他们记起子庭和子萱,会给钱甚至多给,可记不起,半月整月一个子儿也没有是常有的事。
于是,他铁心铁意要还,起初每一笔钱确实如数如期还回,但自从有了女友,他忙得脚不着地,十有八九的钱不是忘了,就是记错具体数字。时间一长,子庭索性骗他都还了,自个实在没钱吃饭,躲在一边吃泡面,偶尔蹭蹭王波和陈乐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