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羽桥带了些食物去学校看雅思,顺便坐在教室里听了一堂课。
课堂上 ,个子矮小脸型使劲凸起来有些长得像鸡头的男教师用他听不懂的语言滔滔不绝的讲一通,下面坐在最前面几排的人专心致志的听得入神,坐在最后几排的人却在做着其它的事。林羽桥抬着脑袋,眼睛定格在空气中,她在想一个从未对社会做出任何贡献的大学生与一个普通的没有念过大学却很能吃苦耐劳的底层工人,人们看待这两种人总会不自觉的更尊敬敬畏这个大学生,
这她上学时,常常听到一些老师讲关于曾经在学校里贪玩的学生出了社会成了卖菜农,在地里干活的农民,这些老师经常在学生面前吹达自身的事业高尚,心灵的纯洁,事实上,打从骨子里看不起站在酒店门口的迎宾女。
他们要求所教的学生千万别做着这类人。在这些老师看来,拥有这类职业是不光彩的。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曾经所赏识认为大有前途的优秀生,到了青春期,成绩一落千丈,甚至辍学,更为严重的是一些进入社会,认为自己稍有姿色,借着父母所给的身体去赚钱,糟蹋自己还不知道。
而她,她想自己今后的生活可能一直这样:经营着她的窗帘店,嫁给心爱的男人,平淡、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不去羡慕别人的高学历,不去羡慕别人嫁个有钱的老公,也不用去羡慕别人有花不完的钱;她自身就是这点头脑,不爱学习没高学历也怨不得人,最爱窗帘、布料,挣不了用不完的钱也不用懊恼,起码她自身的吃穿住行不用靠别人。
男人一旦有钱,说话时腰板就挺直了,个性随之张扬出来,也不懂得尊重钱财比他少的人。
金钱可以改变原先整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年轻人的心,还可以改变初春时开始抽芽扬花的爱情的命运,它让当初两个情窦初开的人儿许下的蜜语变成冰冷的谎言,让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青涩的苦梨瞬间变得清甜;它让一个男人玩弄多个女人,也让一个女人摆弄多个男人。女人有了相貌跟金钱,便会用它们来使自己更美丽、迷人、惹男人注目,哪怕她们已为人妻,还会想到怎么去勾引男人的眼睛,勾引住了,她们不会负任何责任,吸噬男人的眼球与心跳,是她们与生俱来的本领。
她呆坐在发愁、寻思。
窗外,不远处的云层中折着刺人眼目的闪电,闪电像一条细长的发光的金蛇,在天空中经历半天拉扯终于弯弯拐拐的照亮了大片天。雷声打得很响,草丛里,胆子小的小猫小狗被吓到一个黑暗的洞穴躲着去了,山坡上,松树的尖头被狂风吹得有气无力的低垂着,呻吟着,一些青蒿树的叶片被吹得翻来转去,有些呼呼大叫,有些轻轻的抖几下便保持沉默了。窗外下起了冰雹,这是今年来下的第一场冰雹,下在初春时节,桥感觉奇怪,往年都是夏季,今年却奇怪的落在春天——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大的有鸡蛋大,圆的,小的有花生米小,细长的;颜色不全一样,有白净的,有夹渣成为灰色的,不论大小,它们总会时不时的砸过来,打得玻璃咯吱咯吱作响;教室里引起了一阵轰鸣,老师、学生跑到走廊上观看,桥也不列外:外面的冰雹打在青绿的草地上,打在乳白的水泥板上,有的落在了树隙丛中,有的滚进了泥土坑里;打在草地上的,冰雹跑成半圆式,一个接一个,打在水泥板上的,弧度跨度小,不相接,不大起跑,动作轻快,打得天花乱坠。不到半个小时,稻谷田里,玉米地里,石缝下面,树林丛中,湿泥路上堆满了冰雹,从高处望去,好像下了雪,四处一片月白。
几只正在逃命的麻雀被来势汹涌的冰雹打落在地上,开始时一动不动,引起众多学生的狐疑,直到一双灰色的翅膀扇开它隐藏着的绿色绒毛,才结束了这群人对生命的儿戏的探讨。
林羽桥跑到操场中间,把那只受了伤还剩一丝气息的小物种放在左手里,用右手盖住,跑回屋檐下时,身上的裙子已被雨水侵湿。
晚上,她喊头疼,一连串的打喷嚏,林斯卡把她抱到床上,窝在装有长绒棉的被褥底下,她把自己捂在喘不过气的黑暗里想着跑入雨中的情景:一个老教师大声的吼她,把她当成学校里的学生,似乎在为如果她不幸被冰雹砸死在学校,学校得负担起责任,赔偿一笔钱。
啊——她又在痛苦,她 只想给一只正需要援救的宠物儿一次活命的机会,没有别的想法,单纯的那只小物种的可爱、美丽触及到她的内心,使她想要挽救它。这种多么单纯、多么纯洁、多么善良、多么需要人的支持,然而却没有人能够理解。小鸟儿死了,死在她的手心里,她伤心极了。
她痛苦——生命这么不被重视,不被尊重。
漫长的夜晚,她无法安睡,一直喊头疼。
为什么上帝还不让那个已经创造好了的与她身理结构相反的人儿出现在她的面前?百无聊赖的现实生活令她的身心日益的疲倦下去。
在有阳光晒着的草地上,无论站着或是躺着,她总是喜欢闭住眼睛,全身心放松,想象将要死去,离开这个令人憎恶的人世,她快乐得不得了。然而,她又怎么能死,在没有人的树林里,她不是跟枝叶上的鸟雀一样快乐、自由吗?这个时候,世界在她看来又是多么的丰富多彩呀,她想要活着享受大自然的恩施。
生命真的很奇怪,既然慷慨的把世间最纯洁的快乐赐给她了,又为何要让她在世人之中饱受痛苦、折磨?上帝怎么舍得扔弃他亲自创造出的人儿,任她在繁闹的人世孤苦伶仃。
死亡这个词在她的脑海里闪烁着,她反复的问自己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不是跟她想的一样:死后看不见日落月升,感觉不到四季更替;死后不能嗅到这泥土的气息,不能再听见林间鸟儿偶尔高歌。
“我死掉了,他们会怎样?”她突然想到林斯卡,“他一定会憎恨我,从而把他自己给杀死!”这个想法令她心惊胆战,她没有再想下去了。
晚上,林斯卡拿来几粒感冒药,和一杯加了蜂蜜的开水,他把她从枕头上扶起来,亲眼看见她连水带药一并吞下。
“爸爸,给你。”她将玻璃杯递给林斯卡。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了一句:“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林斯卡走出卧室,下楼时皮靴发出磕磕的声音,林羽桥捂在被褥里的耳朵也能听得见。
“刚才苏奥理家的人送来五张请帖,他邀请我们全家人去参加他的婚礼。”陈丽莎盯着林斯卡,好像只跟他一个人说,“趁这个机会,让女儿们多认识、结交几位家境好的男士。瞧——她们的长相天生就是富太太的命,太完美了。世界上没有一张脸比得上桥的,她的笑容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柔情,她的嘴巴比林间的鸟儿还善于歌唱,她的萨克斯让人陶醉;雅思的身材众所周知,身体像蛇一样柔软,脚步好似蜻蜓点水,大家都说她是未来的舞蹈家;星子的长相虽然平凡,脑袋瓜却很灵活,从小到大,成绩一直保持第一。无论如何,决不能推脱这种善意的盛情邀请——我听说婚礼上将要来很多人,苏澳理遍及四海的朋友都要来参加。啊,林斯卡,可以想想他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他那么有钱,比我们有钱几百倍,他的朋友能穷到哪儿呢?”
“妈妈,你一个人去吧,我们对钱不感兴趣!”星子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的看书。
听到女儿这么说,陈丽莎开始不高兴了,她说:“你念书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将来能赚更多的钱吗?你所想的修身养性,做个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那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所想的。在这个社会,要是没有钱,没有一点地位,是不被人看得起的。你想一想,有钱了,你就获得自由:游玩世界的风景名胜,饱览天下经典的书籍,另外,别人会用尊敬、羡慕的目光看你,和你说话的语气与脸上的表情也必须放得温和。没有办法,从古至今,随着财富诞生的那天起,人们就开始学会了一套专门对待穷人跟富人的‘处世之道’。”
星子不是不赞成母亲的说法,只是不想自己的思想被人牵着走,她说:“跟一大堆男人在一起会别扭到难以说清楚话,话都说不清楚又怎能让有钱且地位尊贵的公子哥倾心。我觉得爱情这东西,是要说时间的,时间对了,适合自己的人会自然出现。”
“你觉得你现在的时间不对?”陈丽莎很气愤的大声说,“你想要当大龄剩女?谈恋爱不一定就要结婚。我生的三个女儿,就你的思想古板,老土,落后。”
“妈妈,你少说两句了!”雅思看了星子两眼,觉得不行了,如果继续说下去,后果一定吵起来。
“懒得跟你说。”看着陈丽莎一脸嫌弃的表情星子无奈说着。
坐在旁边的林斯卡道:“雅思,你要去吗?”
听见她半天不出声,他开始蹙着眉。
一个月前,她和男朋友分手,不到一天,又跟别的男人开始新的恋情。
“如果她都不去,那就没人去了。”陈丽莎道。
“我去的,妈妈,我会跟你一起去!”雅思从衣柜里拿出她所有的裙子,一件一件的认真挑选有没有适合这次婚礼的颜色,款式。
陈丽莎一边帮她挑选衣裳一边说着话:“我相信你们也看到苏奥理在前面那个村子办煤矿的成绩,他的企业带动了一个镇的发展。要是你们还记得,几年前那个镇的房子都还是土墙房,现在,你们可以四处去看看,那个小镇的繁荣景象:所有的人都建起了小洋楼,全都是四五层的;每一条公路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小水泥板路通往各家各户。一点也不像我们村子,还是山间小路。”
雅思一边整理裙子一边说:“这样好啊,我们村子的环境多好,不受交通尾气的污染,树叶上都保持着干净,房墙上不受沙尘的贴黏,出去玩一整天的衣裙也不会脏。”
“要是他坚持在我们村子办煤矿呢?你打算怎么办?林斯卡。”陈丽莎用担心的语气说。
“我不会把地让给他的!”林斯卡坚定的语气令陈丽莎的牙齿发疼。
“他哪天结婚?”林斯卡问。
“后天。”陈丽莎回答。
“这么快。在哪里举行餐宴呢?”
“他新买的别墅里。”
“喔,你怎么知道他新买了别墅?”
“他的事现在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有很多套房子。”
“婚礼在贵阳的别墅里吗?
“是的。”
“他不回重庆?”
“这不知道。他娶的姑娘是贵州的。听说是一个大学教授。很有可能姑娘的父母希望女儿碍着,他才买别墅在贵阳的。”
“苏奥理四十二岁,他的新娘二十八岁,叫代友利,是他的第二个妻子。我还听说,他跟这位姑娘认识不到一年,他就决定娶她,他的亲朋好友一致认为她跟他死去的前妻长得相似的缘故。”
“你听谁说的?”林斯卡半信半疑。
“大家都这样传。”
“以讹传讹!”林斯卡不想再听下去了。打开电视听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