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夏模式特别“妖”,高温居然首发于北方。北京的气温更是一骑绝尘,超过福州10多度。我暗中窃喜,福州这个“火炉”的桂冠,被北京摘取了,今年的夏天好过了。
我哪里知道,福州的上空已然是心有不甘,暗自积蓄力量,到6月中旬,猛的一发力,气温便噌噌上窜,似要冲出温度计的拘束,瞬即熔化了35度的红线。然而,它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像个桀骜不驯的飙车少年,继续秀它的惊险动作,38度也不难,轻松越过。40度的高难度系数,对它仍是小菜一碟。飙到了42度,好像还意犹未尽。再来个漂移的惊险动作,43度,43.5度,终于才有点闹够的意思。哦,福州的酷热只是迟到,哪有缺席的。大家躲在空调房里,嘴里却在喊“热”“太热了”“烤熟了”“热死人了”......仿佛这么一喊,能让热空气心生悔意,悄然退却似的。
听说宁德屏南凉爽。周末一早,趁福州这个“火炉”还没“开火”,便逃离“火炉”,前往屏南。
纵是屏南有“白水洋”这张靓丽的名片,我这土生土长的福建人还是没到访过。因为初访,心中便增添了一股向往的急切。
过了古田县,就是屏南的地界了。地界的划分只是人为的一厢情愿,天与地才不管这些,那云连着云,那山连着山,那树连着树,那水连着水,铺展舒卷,连绵起伏,相拥相依,源远流长,哪能隔断得了。
出工又出力的太阳,把所有的光和热都撒泼下来,汽车玻璃似乎已被熔化了,眼前异常通透,窗外的景物一览无遗地扑面而来,就是一色的绿,浅的,深的,淡的,浓的,大的,小的,高的,矮的,一片片,一串串,错落相缀。
漫无边际的绿,如地上撑起的一块巨大的遮阳棚,尽情铺展,把所有的土地严严实实地覆盖了,土地夏天享受着清凉,冬天被捂得暖暖的,这真是一块福山福水啊!
随着深入屏南,爬坡的感觉愈发明显。蜿蜒的山道,如同一条长长的旋梯,随着车轮一步步的攀爬,我们一步步地被推高。接入高速公路后,盘旋的感觉没有了。这里的高速公路不仅遇水搭桥,遇沟壑也是架桥,与其他地方遇山打隧道不同,这里几乎不打隧道,路和桥都是从山顶跨过,始终保持开阔的视野,顿然生出车长了翅膀的感觉,车仿佛是一个山顶飞过山顶似的。只是,这山无穷无尽,远山之顶犹如一个个小尖尖冒出,密密麻麻,一个连着一个,延绵至与云相接了,才感觉是到了尽头。
此刻,晴朗的天空上,云薄薄白白的,如丝如带,若有若无,如银光凝悬。天蓝蓝清清的,如碧如洗,若高若低,似巨幕铺展。窗外,浩荡的绿风,挟着满满的负离子和清新的凉意,一股接着一股拥推着来,拂在面上,丝丝凉凉,沁入心脾。因此,一路宛如行走在高原上似的,令人神清目爽,性静情逸。
龙潭村是我们此行的第一站。到村子时,太阳还高悬在天上,但气焰毫无福州上空那么嚣张了,它炽热的光芒此刻已然降为暖和的光明,照耀在青山绿水间。反而是我们嚣张了,女的既不涂抹防晒霜,也不撑伞,男的更是把太阳帽扔在一边。大家异口同声的嚷着,“真凉快”“真凉快”“真凉快”,仿佛除了这个词,就没有其他更准确的语言可表达了。
村子建在山坡之南。一条小溪自山顶流下,溪中乱石列立,一些高大的石头面上要么布满苔藓,要么长着青翠的杂草。清澈的水流绕石而行,时而哗哗奔泻,时而缓缓流淌,像在奏一首歌般,忽而激昂放歌,忽而低吟浅唱。平缓处水聚成池,如镜的水面,照出两岸的人和物,锦麟在浅底里悠游。岸上的人,仿佛在山水画卷里穿行。
农舍沿岸错落,有的还掩映在绿绿的树下,溪中和树荫下的风,都携带着一股清清的凉意,如泉涌般汩汩拥奔而来,将那阳光中的热气赶得一干二净。
此番清凉自是吸引了“火炉”中人,村中斑驳的石板路上飘荡着南腔北调。
村舍外墙上不见空调外机。我心忖,再凉快,这大暑天的室内还得要空调吧!好在入住的家庭旅馆有空调。老板却说,这里三伏天晚上都要盖被子,空调主要用于冬天的制暖。我将信将疑。晚上10点多,凉意从脚底往上游来,直上膝盖,赶紧把被子拽过来裹住。
次日上午,赶到仙山已是11点多了。停车场下是一个湖。因其形似一颗心,又处在高山上,便有个“天心湖”的美名。湖水碧绿,水波不兴,如天上掉落下来的一块巨大心形翡翠,给这青翠的山岗增色。
太阳正正地顶在头上,我们没有钻进旅馆,而是徜徉在湖畔的行道上。湖岸上的树木郁郁苍苍,绿浓得似乎要滴下来。纵是1200多米的海拔,山顶上仍长着高大的树。绿油油的山,就像一个风华正茂青年,头顶上长满了头发似的,永远显得的青春勃发。
一阵山风吹来,穿着短袖,感到的不止是凉,而是寒了。想到此时,在福州城里,如果暴露在太阳底下,那可能是要被热灼伤的。两地相差200多公里,却是冰火两重天。八闽大地真是一块神奇的土地,百般滋味,让人回味无穷。
仙山原来作为牧场,曾作为致富增收的热土。近些年,这里的青山绿水、新鲜空气和夏日清凉成了“名优特产”和“金字招牌”,游客络绎不绝。有些游客甚至变成了“留客”。旅店老板说,去年夏天接的一波20多人的城里退休职工,他们计划住一夜的,结果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改变了主意,毅然决然地把一个多月的房钱交了。直到城里的暑气降下去了,才依依不舍地下山去。想想,有钱有闲,“霸”得这一方清凉的山水,真是够惬意的了。
我尚无此资本,不敢让旅馆占去太多宝贵时光,尽力把双足挪到室外。旅馆外,即是林间小道,走在林下,林涛声声,凉风拂衣,顿然心境澄明。走累了,席地而坐,或仰观蓝天白云,或俯视莽莽群山,任大脑停滞放空,任时光悄悄流走。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此情此境,我即是我。
揣到周日星光灿烂时,我们才不得不告别这清凉宝地。返程如冬日赴海南那般,一路前行,一路温升。至福州城郊,远远望见了一城灯火,煌煌如无数个火苗在蹿动,我的身上已是汗涔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