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太阳隐在楼后。该收摊了,她却不肯离开。下班后,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擦鞋者络绎不绝,她的生意正火,钞票一元又一元。她想,今天是周末,住在乡下上班的丈夫一定会进城回家管孩子。只要孩子有人照管,她迟点回去,多挣点钱,也是为了家里的日子过得宽裕点。丈夫虽说是个乡干部,日子却过个捉襟见肘。
灯火通明时,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她知道,要是在乡下,星星早已挂满天空。家距摆摊处不足两公里,她边风急火燎地赶路,边猜测丈夫给她做了什么佳肴。丈夫好吃,厨艺也不错,但大男子主义挺严重,轻易不下厨。就为这,俩口子没少拌嘴。
“娶妻,娶妻,做饭洗衣。”每次丈夫说这句话时,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应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争吵最多的话题是关于双休日如何支配。丈夫说:“好容易盼了个双休日,难得自由一下,我睡个懒觉,你把衣服洗了,做可口的好饭,这才象个家。”她说:“好容易盼了个双休日,指望你把家务包了,我起早贪黑多挣点辛苦钱,有了钱才能过上好日子。”礼尚往来,丈夫习惯了,不在埋怨她不尽妻子职责,不在强求她洗衣做饭。妻子唠叨时,他就借故出去喝两杯,有时喝多了尽说些甜言蜜语,好像喝的是蜜糖。她似乎感觉丈夫进步了。
家里的灯亮着,四岁的女儿枕着沙发扶手睡着了,脖子上挂着门上的钥匙。幼儿园就在附近,女儿乖巧懂事,自个儿上学不用大人接送。她环顾左右,满共就两间房屋,简单的家当尽收眼底,不见丈夫的蛛丝马迹。难道他没有回来?不会吧,上周就在单位值班没有回来呀——估计是有啥应酬,哈怂,也不给老婆打个电话。她疑惑着做了丈夫最爱吃的红烧排骨。她要给丈夫补一补,还要告诉他,她今天高兴,挣了一百多元,更为重要的是,她和丈夫半个月没那个了,身上的欲望象发面一样膨胀。她红着脸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却没人接听。
夜深人静,丈夫仍没有回来。电话一直没有应答。她实在太累了,搂着女儿睡着了。
她梦见又和丈夫争吵了,丈夫说:“好容易盼了个双休日,难得自由一下,我睡个懒觉,你把衣服洗了,做可口的好饭,这才象个家。”她说:“好容易盼了个双休日,指望你把家务包了,我起早贪黑多挣点辛苦钱,有了钱才能过上好日子。”丈夫说:“你就知道钱,钱重要还是我重要?”她迟疑了一下,望着裂缝的平房,没好气地说:“当然是钱重要。”丈夫说,“那我走了。”说着“啪”地摔门而去。她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只见狂风大作,把门吹开了。身边不见丈夫。
接连两天,没有丈夫的踪影,问谁都说“不知道”,她心里一阵发急。第三天,噩耗传来,丈夫醉酒后躺在单位沙发里没有醒来,已经三天了。在整理遗物时,她从丈夫衣兜里发现了丈夫的病入膏肓的诊断证明。她悲痛欲绝,摆摊挣来的零钞撒了一地,哭喊着“我真傻”。
(周聪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