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林帆的时候是高二的暑假。
那时候的天要比现在的天蓝得多，星空也比现在的迷人。那时候还是穿着白帆布鞋，棉布长裙，有着青春的张扬，骄傲的理想。
即使关于那年暑假所有的这些都可以被遗忘，但是我怎么可以忘记，初见你时的温柔？
初见·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高二暑假补课的第二天，我整个人还处于精神游离状态，用死党易安的话来说就是魂魄还在九天之外旅行，或者已经迷路了。
我正在为这句话对易安大打出手时，林帆闯进了我的生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政治课上，班主任用她招牌式的笑容向我们介绍了一位新同学。
“林帆，从一中转过来的插班生，以后的一年里，他将会与我们共同学习，大家在以后的学习生活中要好好相处，共同进步。现在同学们掌声欢迎我们的新同学。”
老师的笑容里有着讨好的意味，我身后传来易安不屑的嘀咕：“切，不就是从一中转来的一个复读的美术生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让他坐在第一桌，也不想想他什么海拔，也不想想人家愿不愿意！我看那位仁兄就不见得吃那老妖婆这一套，那老妖婆也不征求征求人家意见，就自以为是的认为最接近教诲的地方就是最好的！”
我抬头，他在离我最远的距离。
突然间从没有过的懊恼，怎么我在那个时候回过头跟易安打闹呢？不就一句话吗，我为什么要那么着急的找他算账呢？耍嘴皮子什么时候都可以啊，但为什么偏偏就是那个时候呢？其实那个时候也没什么，但是……但是却被林帆看见了，那么的狼狈，那么大大咧咧毫不斯文毫不淑女！
他搬着椅子从后门走进来，前面的男生搬着桌子，或许是班主任安排的人吧。
他身子因为拿了椅子而微微趔趄，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优雅。我抬眼，刚好与他的眼神相遇。他微微的笑着，轻轻地对我点点头，那微笑黯淡了整个夏天的阳光。一瞬间，我听到心里花开的声音。我感觉自己仿佛躺在落日黄昏下的青青草坡，微风轻轻吹拂，被云霞染得橘红橘红的天空中云彩朵朵，宁静而温馨，瞬间定格成了永恒。
如何遇上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回过神来，林帆已经在第四组的第一桌坐下了。我死死盯着班主任，都是你，都是你造成我们最遥远的而距离！
你在我身边，阳光灿烂
补课的第二周，例行调组，还稍微作了调动，用班主任的话来说就是“更合理的兼顾各位同学的学习特点，促进互补多赢”。
晚自习后，我们按照老师的名单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我仍旧是倒数第二桌。林帆拉着桌椅从上面下来时，我感到幸福降临的味道。
没有哪一次调组比这一次更让我激动的了，我一向抱着坐哪里都一样的心态，而这次，林帆坐在了我身后。易安坐到了邻组，仍是最后一桌，和林帆同一排。
易安不是盏省油的灯，最容易跟人自来熟，没过几天跟林帆就像哥们一样，也让我对林帆的印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初次遇见，以及开始的两周里，我以为他是一个很安静的男生，虽然面对新同学的客套总是很温和的笑着，但我总觉得他是很安静也是爱安静的。没想到他说起话来是如此的滔滔不绝，关于他学画经历中的有趣见闻，关于他之前的校园，关于他的向往。
但是他说了很多很多，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无论说了多少，但是总是那些他高三学画的经历，而从来不提除那以外的任何事情，就像他的记忆只是停留在那一年，或者是他愿意诉说的就只有那一年。
由于易安的关系，我跟林帆也渐渐开始聊天了，而不是总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偷偷竖起耳朵。
其实我不是有心偷听呢，我只是想更了解你多一点，再多一点。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要了解。
那段日子是我整个高中最甜蜜的时光，你把我当做好朋友，而不仅仅是同学。我们一起研究过数学，背诵过诗词，默写过单词，提问过政史地。我们还畅谈过梦想，畅想过远方，谈论过美食，谈论过节日。
每每背诵到缠绵绯则的诗词，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你。那段时间，学习也成了一件甜蜜的事情。
真好呢，我再也不用在其他人嘴里听到关于你的事情时装作不在意却狠狠地记到心里了，再也不用妒忌你手里的一本书一支笔了。
因为，你就在我的身边，阳光灿烂。
薄荷味的奶茶，以及决绝的背影
那年中秋的晚上，作为高三学子的我们还要回校上晚自习。我虽然坐在教室里，心却神游天外了。
“噼噼啪啪”，夜空中绽开无数绚烂的烟火，刚好坐在窗边的我，却看得入了神。
烟火、泡泡，这种绚烂多彩的事物总是稍纵即逝，而又美得如同梦幻教人迷恋。正看得入神，你在身后轻轻唤我，然后递来一张纸条，我打开，是你行云流水的笔迹“要不要出去看烟火？”
我转头，朝你眨眨眼，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去。
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漫天烟火绚烂，都尽收眼底。你趴在栏杆上遥望远方，我偷偷转头看你，璀璨烟火中你的眉眼清清楚楚地刻在了我的心上。
十月二十日的下午，你来得很早，手里提着一杯奶茶，是你跟我说起的薄荷味。
你把奶茶放在我的课桌上，眼里有着溢满的温柔笑意。
“上次打赌输给你的，现在才兑现，抱歉啊。”
那次我们在背世界地图，打赌谁在规定时间内找不出对方提问的地理位置地域名称就输了。而你输给我的那次，我提问的是伟大航道在哪里。
即使是，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你当时认真地在地图上找寻伟大航道的样子。我在你傍边拼命忍住心中的得意，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你远比我早就是海贼迷了。但是，我一直没有机会问，“那杯奶茶，是你故意输给我的吧？”，我更加没有机会告诉你“那杯奶茶的味道，多少个日子里都弥漫在我回忆里。”
那天我缓缓地喝着奶茶，夕阳慵懒地洒落在窗外的木棉上，细细碎碎落了一地的温暖。那个时候的我，天真地以为，你会一直在我一个转身的距离。我甚至忽略了从一开始，我们就是最远的距离。
晚自习时，我正在和一道几何证明题斗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坐在我后面的你用笔轻轻地戳了戳我的背，我转头：“干嘛？正忙着呢。”
是啊，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你说话已经如此随意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我们已经像认识了好久的朋友。
“我明天不来上课咯。”
“……”
“我后天就要去杭州学画了。”在我惊讶的眼神询问下，你继续说。
我不相信般看向一旁的易安，似乎好久没和易安打闹了。
易安在我眼神询问下，缓慢的点点头，随之恢复了一向和我打闹时的慵懒表情，“是啊，我们学校不是每年都是这个时候，美术生们就会出去学画的吗？下面公布栏都有贴啦，是后天啦！”
是啊，我怎么忘了，林帆是美术生，是从一中转学过来的美术生。
是啊，我怎么知道，那个我千年不看的公布栏上竟然会有这样一条，在十月二十四号之前就把林帆带到杭州的告示。
是啊，我怎么能够想象到，林帆就要去杭州了，那个有着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有着断桥残雪、有着不倒的雷峰塔的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如果杭州在我眼里是天堂，也不过是因为那里有你的存在。
很久之后，我和易安坐在星巴克里喝着曾经我最讨厌的咖啡时，他告诉我，他从没见过那样的我。
其实，当时林帆只是说他要到杭州去学画了。即使是再埋头苦读我也知道，最多不超过元旦，他就会回来。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一瞬间，我会有种后会无期的感觉？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的心突然空了？
教室关灯后，就只剩下了昏暗的走廊灯以及教室里次第亮起的小台灯。那天晚上，我故意待在教室久一点。
那样，我就可以一直看着林帆离开的背影。一直看着，牢牢记住。
你可知道，昏暗的光线中，我一直等你回头。如果你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或许我就不会那么难过。
我就还觉得，我会是你这座城市的一个牵挂，我于你是个特别的存在。我也就不会觉得，一切美好如同海市蜃楼。
后来，后来啊，也终于证明了，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是矫情。或许，我真的是有着先见之明般的敏感，预见了我们后来的陌生。
再见，却是难以逾越的距离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这句话，如今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但是那个时候的两个月，又怎么能够很快地过去呢？
林帆回来了。
易安告诉我的时候，我正在背“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抬头，于是看到你从逆光中走来，一切似乎没变，一切又似乎全然不同了。
那时，已经又调了两次组，我在第四组，仍然是倒数第二桌。你的桌子在我后面，在没有你的时候，已经随波逐流地移了两次。
你不会知道，那张仍然堆满书的课桌曾给我多少错觉——我一转身就能看到你的错觉。
你也不会知道，在你离去的那段日子里，对于我来说，整个教室都是空荡荡的。
你更不会知道，这两个月里，当我趴在桌子上打个盹时，会突然惊醒，然后泪流满面。
是啊，泪流满面，我曾经以为矫情到不得了的词，会真真切切地在我身上上演。
原来，人在思念的时候，真的会，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
但是，当我再见你的那一刻，我一如既往的开心地笑，就注定了这一切的伤心你不可能会了解。
“哎呀，林公子，从杭州充电回来啦？”
林公子是我的专属称呼，因为是我替你起的。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优雅的公子，有着干净的面容，浅淡的但是却让人感觉无比温暖的笑容，身上总是有着铅笔混杂着颜料的味道，总爱穿着白色的衬衣。
当时的我都不知道，你甚至已经深深地影响了日后我对男性的审美标准。
“是啊，还是家里温暖啊。”你也是一如既往地笑着，我觉得是对我才会有的笑容。
家里？我有一瞬间的眩晕，那眩晕名为幸福。
呵呵，你总是给我太多的错觉。
我不好的预感终于成了事实，从杭州回来后林帆就搬到艺术楼上课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是在那栋与教学楼遥遥相对的艺术楼上课的，他也与我说过，是他主动要求调入我们班的，原因是需要恶补一下文化科，但是因为每次月考，文化科总是拖我们班后腿，班主任已经很不满了，可能不久就会调回美术班。
是的，你说过的，是我被短暂的快乐冲昏了头脑，又或者，人在快乐的日子里，总是有意无意地忽略对自己不利的因素。所以，我忘了，无论是杭州，还是艺术楼，你终究是要离开的，离开我一个转身的距离。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失而复得。有些东西丢失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即使回来了，感觉也会不一样了。后者更加让人难过。
教学楼与艺术楼相隔并不遥远，遥遥相对的其实是我的心吧。我总是无法忘记，你离开的那天晚上决绝的背影，忘不了你的一直没有回头。
那个时候的我们，总是有着太多莫名其妙的坚持，即使是如今回想，也不会明白，为什么宁愿絮絮叨叨说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都不肯将心底最想说的话说出来？那些坚持究竟是为的是什么，是执拗的自尊？是过分的敏感？
我们那时不会知道，就是这些连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为什么的坚持，让我们失去了太多。
所谓真相，在时光尽头回望
回忆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回放，心里突然闷得慌。我起来冲了杯咖啡，还没喝就接到易安的电话：“林帆回来了。”
呵，多么熟悉的场景啊，同样的一个人口中同样的一句“林帆回来了”！今天是怎么啦，真的要给我个回忆泛滥成灾，现实无处可躲吗？
但是，三十分钟后，我还是在坐在了星巴克里。易安仍旧为我点好了一杯cappuccino。
我看着对面的易安，等着他的下文。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我越来越懒得开口了。但是，易安似乎都能理解我的沉默我的眼神。我的圈子也越来越小，既然身边的三两好友都能读懂我的沉默，于是，恶性循环，我更加的沉默寡言了。
易安搅拌着面前的Mocha，缓缓开口：“我也是刚知道，他从美国回来了，昨天到的”，易安放下勺子，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说：“明天是二十四了，他们在钱柜订了房，既是接风洗尘，也是替他庆祝生日。”
我一言不发。易安似乎早已料到我的反应，慢慢地喝了一口咖啡，“你去见他吧！五年了，你这样子算什么？”
我被易安突然提高的声调吓了一跳，抬眼，易安却是一副不忍又似乎有点愧疚的表情，就算此刻的我也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一瞬间，我觉得有些事情即将呼之欲出。突然，我觉得好累。
“算了，都那么久了，无论什么都好，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何必还跟自己过不去呢？”我抬手，制止了易安即将要说出的话。但是，易安这次却没有理会我。
“五年了，他也回来了。有些事情，我以为不说出来是对你好，但是这几年看着你一直活在记忆里，却是用回忆折磨自己。我觉得，我是自私，并不是为你好！你让我说出来吧，接下来你再决定吧！”
算了，就像我说的，那么久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既然暴风雨要来，就来得更猛烈些吧！我放弃了逃走，坐回椅子上。
于是，时隔五年，我知道了那一天所发生的纠葛。
那天晚上，林帆早早就出门了，但是在来见我之前见到了一直在门口等着的易安。
易安的第一句话是“你喜欢暖暖吧？”
林帆一脸平静，易安似乎动怒。
“我知道，暖暖她喜欢你，她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了。我也知道，你也喜欢她，但是对于你来说，毕竟学业才是第一，没有时间去顾及其他。”
林帆依旧静静地一言不发。
“现在高考结束了，但是你觉得你们有可能吗？你不是准备出国吗？你家里已经替你安排好一切了，不是吗？你还记得那时你要去杭州吗？或许你忽略了暖暖听说后的反应，但是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暖暖，好像整个世界都离她而去一样。那只是杭州，那只是两个月，现在呢？你将要去的美国，隔着半个地球的距离，以及不知道的归期。”
林帆安静地看着远处渐渐沉没在城市边缘的夕阳，他知道，其实太阳还没落到地平线下，只是这座城市把它淹没了。而等太阳真正落山黑夜来临，大洋彼岸便会迎来白天。
易安把脸埋在双手，许久，抬头看着林帆，“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就好像你终究融入不了我们班，班主任最后还不是将你送走了？你从杭州回来后，暖暖的开心我可以感受得到。你调走后她的难过我也看得出来。但是，我没有跟她说你搬走的原因，因为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你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你只是意外地进入她的世界，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你现在可以去见她，但是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你们之间的差距。你可以为了她放弃出国吗？就算你可以，你的家里人呢？他们可以容忍阻碍了你的暖暖的存在吗？
“我话说到这里了，你自己想清楚吧。”易安说完就离开了，林帆的身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的路灯下，变得很长，很孤独。
易安说完这一切，只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我们就沉默了。
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我不愿意回想却一次次地在我没有防备的时候浮现。此刻，回忆又排山倒海般纷至沓来把我包围。
6月9日，高考后第二天。对于刚经历完高考的我来说，既有如遭大赦般的解脱，更多的却是被离别的伤感笼罩。
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还想确认点什么，我鼓起勇气约了林帆，就在那间有薄荷味奶茶的甜品屋。我还带上了一直没有送出的礼物，连台词我都准备好了：“这是去年想送你的生日礼物，因为你去了杭州，一直忘了送。现在送给你，就当是庆祝高考结束的礼物吧。”
我会故意说得轻轻松松的，我会真的让你觉得我是忘了送而不是一直没有勇气再走近你。
我甚至还想好了你会问“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啊”，然后我就会得意的笑着告诉你“还记得那次我们打闹吗，我抢你身份证来看，然后就记得啦”。
我坐在甜品屋里，一边幻想着一边等你的到来。时间渐渐过去，而你却一直没有来，连一个电话也没有。一个小时后，我努力抑制着我的手不让它颤抖，拿起手机缓慢地按下了林帆的号码，接通后大概响了几秒钟欢快的小夜曲，然后是冰冷机械的女声“你拨打的号码暂时不方便接听你的电话……”。在我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条短信发到我手机上“不好意思啊，因为我临时有点事，所以忘了跟你约好了……”。
噢，还好，原来只是临时有点事，，而不是出了事。真好。
由甜品屋出来，我在鉴江边不知道吹了多久的风，我把礼物扔到了江里，然后回家了。那污浊的江水沉没了那份我还没送出的礼物时，我没有哭，出奇的平静。
那天晚上的风很凉吧，不然怎么会吹到我的心一寸寸结成冰？
暑假我回了老家，手机不开，QQ不上，我逃避一切聚会。我怕见到林帆，怕他若无其事地跟我说“我忘了”，怕他礼貌地跟我说“再见”然后就是再也不见。就让我保留最后一点骄傲吧，即使这骄傲早已支离破碎。
我是个乌龟，只会缩起头来，逃避一切。
其实，没有对不起谁，只是恰好那样
我决定不再逃避。
我想问林帆，为什么他要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们会败给时间？为什么他都没有问过我，就连开始的机会都扼杀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说出那一句卑微的“我喜欢你”？
几年的时光没有在林帆身上留下太大的痕迹，依然是一尘不染的白衬衣，依然是恬淡如水的微笑。眉目间已褪去了年少时的张扬，多了几分温润。
我突然想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喧闹过后，我和林帆走在鉴江边。
五年间，这座城市发展很快。许多高楼仿佛雨后春笋拔地而起，曾经多少情侣牵手走过的古老的街也早已面目全非。
这位君子微笑着：“这几年，你好吗？”
我所有的为什么突然如鲠在喉，还有什么意义呢？其实，本来就知道没有意义的，我是为自己来见他找个借口吗？
我突然明了，即使一切都如昨天，但是一切都早已回不到昨天了。
就像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能喝到如那天一般的薄荷奶茶。就像那场绚烂如梦的烟火，终其一生，也只有那么一场。
“我挺好的，你呢？”
“那天晚上，对不起……”
我打断了林帆，“易安都跟我说了，你没有对不起我，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我望着眼前沉默的男子，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你知道吗，那天晚上，就是在这里，我把准备送你礼物扔到江里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在和那些时光告别。”
但是，我没有说出的是，在那之后，我却一直活在那些时光里不肯离去。因为，我可以抓住的，就只有那些时光了。
今天之内，有两个人和我说对不起。多么的——悲哀。
“哦，易安，他今晚没来呢。他对你很好吧？”林帆望着对岸绚烂的灯火，终于开口。
“嗯，这些年，我们一直有联系。他是我为数不多的还有联系的高中同学。”我想了想，这些年，易安的确一直在我身旁，似乎我难过时总能找到他。
林帆点了一支烟，曾经他跟我都很讨厌烟的味道，如今他也抽烟了。
有些事情，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是偷偷地变了。毕竟，那么多时间过去了，有什么还是一成不变的呢？
“嗯，看得出，他很喜欢你。我觉得，他陪着你，你可以很幸福的。”林帆用力吸了一口烟，把烟灰弹到江水里，黑暗中我看不清烟灰随着江水流到哪里了。
“易安喜欢我？”我头脑瞬间空白，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脸。我突然明了，易安的那一句“自私”。
看见我的反应，林帆也微愕，于是我知道了所谓事实背后我仍然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易安没有告诉我的是，那天晚上林帆对他说的最后的一句话是“你也很喜欢她吧？我看得出来。”
突然，我很凄凉地想到，年少的爱恋就是拼命地在追逐与被追逐，到最后谁丢失了谁，谁忽略了谁，谁迷失了自己，谁也不知道。
“后来我打过电话给你，但总是关机。然后我想，易安或许说得对，我对于你，只是一个过客吧。既然是过客，又何必留下太多的痕迹呢？你对我也可能只是一时的迷恋，时间过了总会淡忘。易安在你身边，肯定会对你很好。我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有多么喜欢你。”林帆继续说着，或许他也沉浸到那段时光里面了。
我们总是以为，青春岁月的那些秘而不宣的暗恋，我们可以隐藏的很好，不知道很多人都一目了然。我一直追逐着林帆，所以才忽略了易安。
忽略了，那些毫无理由的陪伴，那些不在身旁却从不曾离去的亲近，那些早已习惯而不曾细细思量的深情。
我自以为什么都知道，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总是自以为是，自以为是地认为怎样是对彼此都好，自以为是地不肯放下不知为何的骄傲。
于是，我们生生错过。
林帆跟我说对不起，易安跟我说对不起，我是否又欠易安一句对不起？
或许，有些事情，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恰好那样。
尾声·卡布奇诺的含义
易安离开了。他肯定也是自以为是地觉得，林帆回来了，我们会很好吧。
但是，有些人只适合在回忆里怀念，从我见到林帆，或者是从我知道那一切后，我就知道一切回不去了。
或许，一直以来，我紧紧抓住不肯放下的只是那段岁月。或许，已与林帆无关。我念念不忘的只是，那个活在我记忆里的林帆。
我也不知道怎样面对易安，这样也好。
从林帆的生日聚会上回来后，我辞了安定的工作。我想出去走走，暂时不愿意面对这座城市，这些纷纷扰扰。或许，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安放这一切。
我开始了一个人的旅程。我去了杭州。
我坐在这座陌生的城市的里，习惯性地点了一杯Cappuccino，突然心血来潮问那个青春甜美的咖啡师，“Cappuccino，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在那座陌生城市的陌生的咖啡店里，我泣不成声。
那个咖啡师微笑着耐心地告诉我：
“卡布奇诺，味道甜中带苦，却又始终如一的味道。预示着，等待就是甜中带苦，怀着忠实的真心，不会变心的等待。我爱你，或者暗恋的我很喜欢你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