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班,同事就跟我说,周末练习科目3的事情。他练了两天,每天至少连续6个小时,坐的腰酸背痛。我表示理解和同情,建议看看是否买一个按摩靠背。他突然问我,“你什么时候拿到驾照的呢?”
我一直没有考驾照。因为担心自己照顾不了周全。临时变道、超车、插队等等,日常见过太多了。这些其实还算好,最多就是车辆磨蹭。最恐怖最害怕的,还是来自我小时候的经历。
那时我喜欢跟隔壁姐姐玩。那是两个姐姐,聪明又漂亮。让幼小的我,总觉得能跟她们玩是一种荣耀。妈妈劝告我多次,不要跟他们玩,“他们家不是什么好的,别去玩。”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妈妈说多了,渐渐我就真的不去找她们玩了。她们除了我以外,也没有其他朋友。当我不再跟她们玩之后,她们就像她们的爸妈一样,几乎都窝在家里了。
清晰记得那天,我中午放学回来,正在吃饭的功夫,抬眼就见到1个4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卷到卡车的轮子底下去。我异常惊恐地放下碗,“妈妈,车子撞到人啦。”没等我妈过来,我就看见......就看见,卡车司机伸出头来,向后瞄了一眼,倒车回去。
我恐惧地捂住嘴巴。这么大的轮子,反复碾压,这是要把那个小妹妹弄死啊。“妈妈,妈妈...”我指着那个车,惊慌地话都说不出来。我妈一把拉住我,让我不要过去。“妈妈,那个小妹妹,会死的。谁能救救她?”我终于忍住了痛苦,把话说完全了。
妈妈捂住我的眼睛,示意我不要再看下去。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有邻居在喊,“她爷爷来了。”我拉下妈妈的手,想看看爷爷能不能救活她。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恶。爷爷来了之后,甚至没有看小女孩一样,自顾自地去跟司机谈价。我不知道他们谈了多少钱,就听见妈妈叹息了一声,“人命啊。”
妈妈终于将我扯回来,并且关上了门。“妈妈,那个妹妹死了吗?”
“死了。”
“为什么司机要碾压她?他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明白,为什么司机要这么狠心。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我妈说,“治起来太贵了,也不一定治好的。”
我接着问,仿佛要把心里的难过都吐出来似的,“为什么司机会撵上那个妹妹?”
妈妈总是能回答我的提问,“因为妹妹不够高,司机是有盲区的。盲区的意思,就是有些地方司机看不见。”
我很痛恨这个司机。如此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妈妈摸摸我的头,“司机有司机的难处。他也是没有办法。”
我好讨厌“没有办法”这4个字。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妈妈摸着我的头说,“司机有责任。但是小妹妹的家长也有责任,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让她独自走马路呢。”
是的。我也很讨厌那个爷爷。他为什么不能手牵着小妹妹?这样司机怎么会有盲区呢?他为什么不去救人,反而去讲价呢?这不是他家的孩子吗?孩子到底对他们来说是什么?
这个妹妹我见过的。就在离我家不远的幼儿园上学。很爱笑,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很有礼貌,见到我的时候,会甜甜地叫我姐姐。
我妈指着隔壁说,“他们家也有责任。当年修这条路的时候,我们家为了让路宽一点,方便大家,硬是退了1米多。他们不仅占了这1米多,而且特意把墙修的有棱角。”
那个棱角我见过的,是特别奇怪。硬生生地将本来应该是直线的墙面,变成了一个夹角。其他地方,我没有见过这样的棱角。
我妈说着说着,就骂起来,“心黑的。天天就靠着这个棱角讹人。隔上1个月,2个月的,就有司机被讹一笔。这回更厉害了,人就死在了他家门口。”
我终于知道隔壁一家,为什么大家都讨厌他们,为什么妈妈不让我跟她们玩了。原来是司机为了避让棱角,免得被他们讹上,没有精力注意到这个妹妹。“爷爷为什么不管妹妹了?为什么不报警?”虽然当时我也才9岁,但是已经知道,警察是会管事的。
“哼。好好的孩子,在他手里没了。他不多要点钱,孩子的爹妈能放过他吗?”妈妈竟然说出来了这样一个答案。
“那妹妹呢?就这样了?”我好不甘心。什么时候,人命竟然可以用钱来衡量了?
“那怎么办呢?人都已经死了。”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好残酷啊。我突然害怕起来,如果我也出事了,家里的人也会这样吗?我迟疑地看着妈妈,身体抖如筛糠。
妈妈一把将我抱起来,“你是妈妈最爱的宝宝。谁伤害你,我一定会找他算账,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那个妹妹,他们家重男轻女的。我们家可不是。你不要害怕,妈妈一定会保护你。”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那天流过的热泪和冷汗。那些曾经的恶,让我始终不能释怀。我还记得那个妹妹,那天穿着一条小裙子,乐呵呵地看着人世间。愿世界如她想象的一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