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岸文摘

黎明,我常常被麻雀的叫声唤醒,日子久了,我发现它们总在日出前二十分钟开始啼叫,冬天日出晚,它们叫得也晚,夏天日出早,它们叫得也早,还有它们在日出前和日出后的叫声不同,日出前它们发出咕咕的声音,日出后便改成叽叽的声音,仿佛老雀一见到太阳瞬时年轻了。

大人告别了童年,就将游戏像玩具一样丢在了一边,但游戏在孩子们手里,依然一代代传递。

急雨中,我看到一只叼虫的麻雀,从远处飞回,在她从空中降落,飞进檐下的一瞬,她的姿态,就像神一样美丽。

穿越田野的时候,我看到一只鹞子,她静静地盘旋,长久浮在空中,忽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径直俯冲下来,还未触及地面,又迅疾飞起,我怀疑她误判地面有一只野兔,想到这里,我悲哀地回忆起田野往昔的繁荣。

麻雀只是在吃足食物后,才飞到树上,他们蹲在枝上啼鸣,如孩子骑在父亲肩上高声叫喊,这声音蕴含着依赖,信任,幸福和安全感。

在我窗外阳台的横栏上,落了两只麻雀,他们迷着眼睛,脑袋转来转去,毫无顾及,这是两只老雀,他们时而啼叫几声,声音朴实亲切,他们体态肥硕,羽毛蓬松,头缩进厚厚的脖颈里,就像冬天穿着羊皮袄的马车夫。

熊蜂是昆虫世界当然的王,他们身着的黑红斑纹,是大地上最怵目的图案,高贵而恐怖,老人们告诉过孩子,他们能蜇死牛马。

麦子是土地上最优美,最典雅,最令人动情的庄稼,麦田整整齐齐摆在辽阔的大地上,仿佛一块块耀眼的黄金,麦田,是五月最宝贵的财富,大地蓄积的精华,风吹麦田,麦田摇荡,麦浪把幸福送到外面的村庄,到了六月,农民抢在雷雨之前,把麦田搬走。

立春一到,便有冬天消逝,春天降临的迹象和感觉,此时,整整刮了一冬的北风,到达天涯后,已经返回,他们告诉站在大路旁观看的我,春天已被他们领来,看着旷野,我有一种想干活的冲动,劳动是上帝的教育,它使我们自己与泥土和大自然发生基本的关系,可惜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从未踏上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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