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新年,饭桌上,我爸喝多了酒,他开始讲述我们小时候的故事,然后,他突然掉头问我“我一直在想,你现在这种状况是不是我造成的?”
很显然,作为子女,我们有时候就是父母期待的一堆状况:读书时成绩良好不惹麻烦,懂事不早恋不让人操心,成年后有稳定自足的工作,不抽烟不喝酒不吸毒平平庸庸不折腾,到了年纪就结婚,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和疼惜的爱人。实际上,这些状况我几乎都没很好交卷。
当时,我拨弄着饭菜,很直接“是的”。
那时,我已经决定不再厌恶我自己。
因为对某些美德的强烈追求,我几乎是个不倾诉痛苦的tough guy,很少推卸责任,是被开水烫到也不会发出尖叫的人。
我拒绝安慰和同情,也不需要任何人帮助,是个相信“强大的灵魂守护自己的秘密,在寂静中接受命运惩罚”的人。
我知道自己狂妄傲慢,但没想到竟自大到这个程度。
遇到糟糕的事情,第一时间去反省自己,继而自责,然后陷入负罪感中。
把自己糟糕的处境推给他人和社会的人,都很软弱,是垃圾,是一种不负责任,不要以受害者模式为自己寻找退路。我是这么想的。
失恋了,是我爱的不够,是我做的太差。
生病要请假去医院,却满腹“对自己的不满”,会道歉“对不起,我会按时把工作完成。”
该结婚的年纪没有结婚,心里也偶然生出“对父母很不公平呢”和“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这样疑问。
在社交中因为害羞而显得冷漠,让别人觉得难以相处,也会充满某种自我负疚“还是要变得更开朗活泼点些嗷”。
严苛的自我要求使我总在对自己做一些负面消极的评价,“我不够好““为什么我总是成不了社会希望我成为的那种人?”
一点点小事也可以生出自我厌恶。
大多时候,我能体谅别人,却绝对不放过自己。
这种坚硬,好像成了某种奇怪的“美德“。
在这种时刻对自己的不满和逞强中,在这种内外的自我拉扯中,我一度将自己逼入疯狂,异常自由又过度自我钳制。
后来,我对自己说,很多的经历,他们本就是生活里的风险,你应该明白你不能掌控所有风险,实际上,你只能掌控你所能掌控的,否则你就太狂妄了。
我决定不再做这样的人,人不可能通过惩罚自己和自我愧疚带来成长。
原因可能是因为两次微小的手术。
因为只是微小的手术,所以准备独自前往,然而我有一个朋友,坚持要陪着我,因为他声称“独自动手术是所有孤独之中,孤独感最严重的一种”。我还嘲笑了他。
后来,看着他忙前忙后,帮我付钱,拿药,然后送我回家,嘱咐我用药注意哪些事情。
作为一个实际生活能力非常差的人,我突然觉得,依赖朋友很好啊,不应该羞愧,有人这样爱你疼惜你,很好,不要老想着拒绝。
实际上,我应该做的不是拒绝,而是保持清醒。
我也不是非要为所有事情自责,我应该心安理得的去推卸一些责任,放弃自我逼迫。
清醒看待自己的经历,清醒看待朋友的宠爱和善待。
以前觉得分手女孩大喊“你再也遇不见我这么好的人了!”简直是无能和狂妄中的极品,我总嗤之以鼻。
现在,是的,实际上,你就是再也遇不到我这么好的姑娘了。
现在,面对工作的困境,也能大大方方承认“对不起,我能力有限,给点时间给我”。
现在,朋友推荐的话剧,完全看不懂,也可以告诉她“你好,我真的看不懂”。
现在,一件穿不上的真丝裙,可以坦然笑说“有点胖,我需要点时间减减肥”。
现在,我可以宣告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也更懂得体谅体恤自己。
以更成熟的清醒和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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