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以及类似的文艺生产过程)很难,是因为这是一种创造过程。
想是一回事,说是一回事,写又是一回事。
有时候,你比如说我想到了一句好诗,我说的时候和我想的并不一致(这个说有可能是沉默的说,并不一定要发出声音,头脑中的某些意象很难描述,说会出错),我写的时候又和说的不一致了(我肯定先要把它“说”出来,才能写,因为你写的时候要还记着每个字怎么写,结果由于某个字想不起来怎么写了,这会导致你停下来思考这个字怎么写,结果要写什么也忘记了)。
那这句好诗,到底是什么呢,等你再去回想的时候,也回想不出来了。因为忘记了。
这就是信息传达的衰减。所以说,创作其实是很难的,大作家,大艺术家,之所以牛,就是因为他尽可能的把知情意行,通过各种方式给它描述出来了,但描述出来之后,其实也不见得是最原初的设想了,因为没办法,也只能以此方式来描述了。
再谈一个观点,这个世界是有“我”吗?
有一种观点,压根就没有我,因为你的脑子里的东西,并不是你决定的,而由外界输入刺激而决定的。换句话说,我(思想)根本不存在,我只是一个壳子,负责外界信息的加工。
如何加工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而是你的脑结构(比如你的脑子生理部分损坏了,你可能就不能理解世界了),这种生理机制来决定的。这是一种科学的解释方法,但也是很有道理的。
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脑子损坏了,还能思想这些东西吗?脑子有问题了,还怎么思想?连思想的前提物质条件都没有了,还怎么思想?
也很难了,疯子的脑结构就是不正常的(这只是不是疯子的说法),但疯子确实还是可以思考的,而且他们有的活得也很好,他们想象力奇特,他们有的画了很多画都很惊人(比如“疯”了之后的梵高),他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当然有人研究,比如心理生理医学家,问题是不好研究,因为你不是疯子没法想象疯子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是疯子了,还能研究吗?
如果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是疯子,疯子就是正常的,而不是疯子的人,反而被“规定”是疯子。
福柯的历史考证:
在文艺复兴时期,癫狂不是理性的对立面,而且在莎士比亚的著作中,真理往往发自疯人之口,在中世纪晚期,惩治疯人在一条无人船上,把疯子装到船上,送到海洋里任其漂泊,这是朝圣者的旅行,那个时候对精神病是防范不了的。
到了17世纪,人们关于癫狂的观念发生了根本的转变。
17世纪,肆虐已久的麻风病突然在法国灭绝了,那么当时关麻风病人的空房空起来了,空出来了以后,这批房子怎么办?一看,那关精神病人吧,所以这样一来,有什么问题呢,当时的1%的巴黎市民被囚禁起来,疯人与罪犯一样成了社会的敌人,是需要防范管制和改造的对象,就是一个偶然的原因。
很显然这考证是真的,那这又说明了,疯子也不是疯子,只是在历史时空下的一种人为的规定,而这种规定就成为了历史传统,延续下来了。而很多历史传统就是这种关系。
就是一开始什么叫理性,什么是非理性,一开始是没有限制的,因为麻风病治好了,房子空出来了,哪怎么办,总要把人关进去吧,那谁,精神病人吧,那谁是精神病,总得有点规定吧,这样一来把“精神病”这个概念炮制出来了。所以他认为,实际上,你关精神病的那批人,本身就是精神病,因为为什么,你为什么把他关起来,你不是疯了吗(房子空出来就要关人吗),是你疯了,还是他疯了。
从这个角度来讲,精神病患者倒可能是真正的正常人。理性的人反而是最非理性的。
这说明,理性的标准不是天然的合理性,不是来自知识的论证,而是一定的外在的历史因素所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