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桥泊kubert

年少时，我希望自己长得快一点。

那时候的我们都生长在井底之下，像只小青蛙，世界观都很小。对于每一次毕业，都充满期待，而又带有点苦涩伤感。期待能走出那一片大山，期待外面七彩的世界，期待那挑战性的生活。然而面对离别总是酸溜溜的，酸到离别宴上每一道菜都有醋的味儿。以为他（她）们会是我一生的想念。如今看来，这只不过是我人生的一小小部分，一个小小的分叉路口而已，小到不值得一提。相对而言，遇到的各种生离死别，毕业，渺少得如长在钢铁森林里的蝼蚁，行走在这片森林里的孤独者，低微到没有人感知你我的存在。

随时间的成长，随岁月老去。在走过的阅历里，我们再也不会对离别怀有那样的伤感而能温和平静，缘始缘终地顺应规律。

在一个小乡村里念小学与初中。家离小学很近，门前有一条小河，泾渭分明的为两个村，河的这边居住6户人家其中最大的一户人家，就是我家了，河的那一边是另一条很热闹的村子。每年的夏天，我们都会在河里游泳，两村的小孩子们常常会作比较会吵架，小到因河边的一块石头都互相争抢，有时候会把大人盖好的用来搓洗衣物的石头搬走。游泳后晚上就不用洗澡了，这样就省了父母的工夫。七月七日那天，母亲会特别允许我们到河里游泳，顺便用干净的空瓶装几瓶子的河水回来放着，可以放好几年，直到要用时才会拿出来。每次上下学都是走过那一片片稻田，耕种的时候，空气中充满了泥土与牛粪的气味，绿茫茫的似乎铺满了整个大地。到了收割季节，漫山遍野都是黄澄澄的稻谷。农民完成一天劳作后，把稻草捆绑成稻草人，有的用来喂牛，等秋天风干后帮牛儿搭起可遮风避雨的冬天御寒的棚，或带着稻草到河里漂游，儿时不懂牛粪的龌龊，常常爬到牛棚玩耍，不懂泥巴的污秽，迎着稻谷香，追着萤火虫，这就是我们的童年。

成为真正的留守儿童，记得我和妹妹还在念小学吧，哥哥已经念中学了，姐姐早已在社会打工了。模糊记忆中父亲为生计，时常不在家，后来，连母亲也跟着父亲在外地打工了。没有爷爷奶奶，就这样，我和妹妹也就像电视里所提及的，所谓儿童爱心公益活动里的，新闻里的那种留守儿童。

留言册早在小学那时写起了，记得每升级，都会买几本五颜六色厚硬面本子，彼此之间字里行里，用那未成熟未成形的孩童搬稚嫩的字迹，记下了那充满不舍的互赠祝福与伤感的言词。也会各自己小心翼翼珍藏存留下来，每逢放假回家，都会翻回曾经儿时的记忆，看着那一页页不可模仿、少年纯真的字迹，然后，随着一次次的搬家，发现早无踪影。对家乡的流年忘返，试图回去以为可以遇见惜日的挚友，当初的那一遍绿油油的禾苗、那一遍黄澄澄的稻田早已面目全非，栽满的是其他可以帮助农民赚更多钱的物种，空气里充满的是刺鼻的浓药，河里再也不能下去游泳，再也没有鱼可以捞了，儿时的小伙伴，也早已不知去向。

高中，依旧是个寄宿生。一如既往的，兄弟姐妹各遍天涯，父母早已不在家乡很多年了，除了寒暑假，中国的每个节假日，看似可以任由自己喜欢选择去某个亲戚家过节，却不知去哪个家才是欢迎自己的亲人，常常看到身边的同学们都有自己的家可以回，或是自己的爸爸来学校接送，而自己仍在不停地流浪在各个亲戚家中。

陌生的环境，生疏的同学，自幼就沉静寡言、不善言辞，甚至在人多的地方说话或走路都很胆怯的孩子。留心深处的同学有很多，但真正能见面的不过三四个，后来上大学的、社会工作的，几年后，各自都婚嫁，成家，再后来，走失在彼此之间，一个都再也不见了。真是友情不敌岁月，年月轻轻苍老。

每年的六月天都是一个伤感的季节，清楚记得高三毕业前后的那段漫长的岁月，那段历历在目的艰苦艺考之路。并不是有多么开心能拿到入学通知书，而是那一年里自己的成长与勇敢，面对病痛的折磨、面对手术的疼痛，面对死里逃生，面对高考的压力，无论是肉体或是心灵都重获新生。

病痛的阴影并没有让自己处在一个灰暗世界里，只是比起以往略显沉静些，也失去了主动性，唯有文字记载那段失去与获得，祭奠那少年的时代。

我大学的时光并不那么美好，走得比较曲折棘荆。但我很庆幸，命运对我的欣慰，同学老师的帮助与包容，如一轮明月，照亮我内心那个黯淡的角落。

父亲突然重病，断了生活来源，交不起学费，面对要退学；我体质虚弱，常常生病，高烧病倒床上，瘦成纸片人。我走在被命运捉弄的路上，挖掘整个宇宙中的能量，最终还是源于自己内心。

六月，流泻着离别与人生的彷徨。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一晃已毕业四年了。

2011年6月毕业，好多同学早就在大三出去实习了。而我，上美院的梦还没有破灭，只要还有机会，都不想错失去努力。所以在别人工作的时间里，我在努力着画画，背书。直到四月份考完试出来工作。算算时间，工作四年多快五年了。

人与人的缘分总是长长短短，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不用等到真正的离别，早在大学的时光里，生命中注定彼此成为永远的过客。

整个艺术系一起吃散火饭那天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每张饭桌都很沸腾，系里的老师一桌一桌地碰杯，送上祝福，要决然地送走我们。有人勾肩搭背的交头接耳来个彻底的道别，有满场飞扬地找着同学仔拍照，恨不得把每个人都留下在画面中，有醉洒吐真言的，有女生抱在一起流泪的。看着彼时的不舍，从前所有的矛盾已云开，只想静静地看望着。

其实，与所有人散火，都不足与一个人离别相比伤心的十万分之一。从一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发疯的感情，弄成没有了阳光，没有了自尊。明确的不舍，却不愿意再惊动，不可能的只以沉默为代价，那时我怎么都没想到，原来也有这么一天，念及你，竟既无风雨也无晴。

学校周边的KTV间间房订满，三五成群，唱到零晨，青春散在暮色的街头，定格在夏天的热流。霓虹灯下偷走了的影子与稀密的脚步声，台头望向阑珊安宁静谧的夜空，看见那一团团烟云，绕过闪烁的星星，绕过我们的头顶，聚拢，又吹散，像我们停泊的大学时光，那些海枯石烂，矢志不移的，十万个美丽的未来，也抵不上一个温暖的现在。

一场成年人的毕业，一场成年人的告别。开始学会遗忘、淡薄、将就、欺骗与被欺骗；从激动、愤努的小青年，到成长为独立、坚硬，真正长大，如今的无能为力，与现实抗挣着。接受所有的不圆满，不美好，并视若无睹。轻描淡写的看待，努力学习着跟固执的自己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