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一个小乡村度过的,那是一个八山一水一分田的地方。四周围都是不高不低的山头,在山的间隙中稀稀拉拉的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自然村,村办小学在河的另一边,我家住在河的这边。
记得那时候最有趣的莫过于五六月间春汛到夏天雨季来临之际,河的这一段没有桥,来往对岸的人们要么绕道5公里到省道的那座大桥过河,要么就靠划船或者撑小竹排到对岸去上学或务农。每到这个时候,河道里你来我往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竹排,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竹排一般由6-10根本地产的毛竹扎起,头尾中间各用粗铁条架着,用粗麻绳S型捆好每一根竹子,再用一根10来米长的竹篙撑着走,竹篙的一头楔着一根尖铁,竹篙伸进河底,轻轻一推,便在河里飞快穿梭起来,是本地兼职渔民们打鱼网鱼常用的交通工具。说起撑竹排,别看我年纪小,可是一个撑竹排的行家里手,每每到了汛期便是我大显身手的时候。要想在湍急的水流中从河这边的渡口划向对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经验的人想当然的直直的划向对岸,以为这样便能抵达目的地。殊不知水流太快,横着的竹排很容易就被冲到下游去了,而下游有个落差4、5米的小河坝,甚是危险。在急流中撑竹排的正确方式是先逆流往上游划个10来米,然后再慢慢顺流划向对岸,适时调整方向,这样慢慢的便能靠岸了。撑竹排是件很危险的事,从竹排上掉进水里是常有的情况。那时年纪小,都觉得是好玩,经常上演你争我赶的撑竹排比赛,气氛丝毫不亚于现在的龙舟赛。竹排承重不大,一般一条竹排只能载7-8个人,视竹排的竹子质量和使用年限而定。这条中等流量的河里长年都有人溺水而亡,让人无限感伤。
撑竹排到对岸后,用铁链锁在大树上便可以去上学了。记得有一次上学时间紧我忘记上锁了,竹排顺着河水一直飘荡到3、4公里之外,后来找了好久才在一个河湾里找到,从那以后再也不敢不锁竹排就走了。
汛期时,因为交通不便,早午饭学生们都要带上米、菜用饭盒在学校大灶上蒸饭,到下午放学才回家。每到吃饭的时候就能看到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饭盒陆续从厨房端出来,围在一起都吃得津津有味,在物质缺乏的年代,倒也其乐融融。记得有一次中午,负责看管厨房的大爷不知怎么的忘记看火了,结果一整个大锅水都烧干了,大家的饭都蒸的黑焦黑焦的,空气中弥漫着燶燶的味道。但为了填饱肚子,大家都还是硬着头皮吃下去了。有时候小伙伴们带的菜丰富了些,也会被悄悄的划拉走几片猪肉、鸡肉鱼什么的,我有一次带了几条香肠就被划拉走两条,弄得当时郁闷了好久,哈哈。日后和小伙伴们说起大家都还觉得意犹未尽,当时的日子就是快活啊。
学校后头不远有一个县供销分社,是小伙伴们的零食天地,买上5毛钱的“七宝一丁”方便面就能吃上好一阵子,诸如铁钉糖、花生糖、麦芽糖、切饼、米糕、油饼等更能让人馋上一会儿。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孩子们都是生活在蜜罐里,却都不怎么爱吃饭,真让人无法理解,也许不经过吃苦的日子也就不懂得珍惜吧。前几年回去看了,河上已经架起一座长约80米的大桥,天堑变通途,人们再也不用为汛期发大水过河而发愁了,供销社还是老样子,门前的小土狗耷拉着在睡午觉,学校也盖起了一座二层小楼,一切都好了起来。
过去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平淡的日子便是这样一天天过去的,人生也许不用太在意得失,活在当下也许便是最好的策略吧。
公元2001年4月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