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黑白无常走进这个残破的老宅子,手里拿着哭丧棒和脚镣手铐。床上的人还在咳嗽,黑暗里看不出年纪来,听得喘息声判断大约五六十岁。
黑白无常拿出生死簿,对着时辰,再过一刻便是四更,这老头要魂归天命了。说着便破门而入,摇起哭丧棒,拍了拍床上的人。
他其实根本没有睡着,这无休止的咳嗽快把心脏都给咳出来了,嗓子眼里像千万把刀在搅着,生怕有一点浓痰没有给吐出来。他叹了口气,还是带出了一连串的咳嗽,颤颤巍巍的说到:“该来的总会来。劳烦二位带路,我已经准备好了。”
“莫急,还有一刻钟,四更死不可三更就走。您还可留恋留恋,这去了之后便再不能回头。”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其实他的眼睛已经接近瞎了,只觉得一片昏暗,他用手来回抚摸床沿,嘴里嘟囔着:“老伙计,你跟了我近半载,虽不能言语,却知我心绪,与我心心相惜。”说完,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缝里流出来。
老旧的木门突然被风吹得咯吱做响。
“时辰已到,烦请跟我们走一遭。”
“我已无牵无挂,自当走这一遭。”说完闭了眼,再没有咳嗽的声音,空气安静得听得见夏虫嘶叫,夜风吹过老宅子的树,哗哗的响。星星闪闪发亮在空中微笑,夜莺也还在树梢盘旋。唯一不动了的便是这具干枯的身躯。
床上躺着的人慢慢坐起来,身体变得透明,走下了床,跟在黑白无常的身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迟迟不肯往前。
“您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可多留您几时,只说在路上耽搁了一会。我们照时辰收费。”
“多谢二位大爷,小人本有一女,因当时贪恋钱财被小人迫嫁他乡,二十余载未曾相见,只是不知道她的详情。”老头弓着背不停的作揖叩首。
“这有何难,名字,生辰八字报上,帮你查一查便知。”白无常说,“是茅家岭的一户人家的老婆,老夫这就带你了了心愿。”
“……”,说完的刹那便来到了一家府邸的门外。大门紧闭。黑白无常拉着老头的手就穿过了墙,偏房的窗口内有一妇人挺着大肚子在房间游走满脸喜悦。
老头声泪俱下,许久才缓过神来,点头示意,已经满足无憾了,从贴身的衣物内摸出一张银票,放在黑白无常的手上。
几月之后,妇人产下一子,眉宇之间似曾相识,恍然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第二天便启程回了老家。
曾经的老宅子破旧不堪,进了门,她便不住的哀叹。怀中的小孩两眼望着木塌,泣而无声,滚下两颗泪珠,木塌上只有一具白骨躺在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