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推理】恨之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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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开端 


  1


“妈妈,刚刚小红帽阿姨来了。”

推开门,脚觉得又酸又痛,楼道的电梯坏了一个,另一个用的人太多。直接走楼梯回来,却不小心扭到了脚。

哦……

“小东今天有乖乖在家吗?”儿子正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目不转睛的样子让我不由得担心他的视力。

“还没有吃饭吧,妈妈这就去做饭。”

“我想出去吃。”

“外面有些东西不健康,如果想吃的话下周带你去。”

“好吧。”儿子一副没精打采的口气。

我把碗递给儿子,吃着早上剩下的面包,儿子很喜欢这个画着卡通猫咪图案的碗,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饭,电视上播放着某个警匪电视剧。

“你喜欢看这个?”儿子才十岁,却不爱看一些儿童动漫。我常常觉得他比一般的小孩更聪明,比如他很小的时候就会把我送给他的玩具遥控车开的到处乱跑,电视遥控器上很多按钮的功能都一清二楚……

“对啊,警察叔叔抓坏人很威风。”

“那小东以后想当警察去抓坏人吗?”

“不想。”儿子直摇头。

下午,把中午的碗盘洗完甚至就觉得有点累,脚裸部位仍然觉得隐隐作痛,我看了眼窗外,难得正午时分没有太阳,家里只有我和儿子,他应该在我书房玩。丈夫今天不上班,但是也没有回家。

还是去外面逛逛。

我换上了宽松的裙子和平底鞋,上午因为穿的高跟鞋才会扭伤。换好衣服我回到卧室,儿子正趴在床上看着卡通书。我把他弄散的书收拾整齐又叮嘱了一遍便出门了。

我尽量走在树荫底下,即使没有太阳,五月份外面已经非常闷热了,我加快脚步,来到了常去的那家咖啡馆。

和这里的老板是熟人,老板看到我微笑示意就算打过招呼,咖啡馆并不大,有一边是玻璃窗,靠着街道,从里面能看到外面人来人往。里面是复古的设计,摆放着两排书架,密密麻麻堆放着很多书,不过很多都是我不感兴趣的类型,墙上有报纸篓,里面堆放着很多报纸,不过那些应该是用来装饰的,很多报纸早已过期了。

我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店里几乎没有什么人,靠着玻璃窗的座位上有两个顾客,一个看着笔记本电脑,另一个头靠着玻璃窗看着什么书。

能看到外面的人来来往往,我常常很难理解坐在窗边的人,总觉得在那里就会被外面的人盯着,就好像被参观的标本一样。有时候我经过这家店,总爱观察那些坐在窗边的人。

店里开着空调,温度相当舒适,咖啡还没有来,我看了看墙壁的报纸篓,里面放着一些传单。

“总得出去工作吧,这样一直在家待着也不行。”

耳边似乎传来丈夫的声音。

我把传单全拿出来,想看看有没有关于招聘工作的消息。

已经快两年没有工作了,小东需要我照料,如果能有份兼职工作就好了。

两年前我因为一场意外住院,因为住院时间太长,不得不辞掉了原来的工作,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靠着搬过来的妈妈照顾小东。出院以后,妈妈搬了回去,由我来全职照顾小东,不过小东已经开始上幼儿园了,以后的学费一定会越来越多,仅仅靠丈夫的工资肯定是不够的,而且……

“久等了。”体型稍胖的老板给我端来咖啡,他小心翼翼走路的姿势总是让我觉得很滑稽。“今天又来了啊。”

我点头姑且算作回应,老板笑着回到柜台。

我第一次来这里是在半年前,后来便经常来这里,一来二去也和老板成了熟人,不过我并不爱说话,虽然常来不过和老板聊天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不久前我问过他的店里是否缺服务员。

“哎呀。”胖老板挠着头,他的眼睛很小,五官挤在一起倒很像喜剧演员,“这里并不缺服务员啊,平时我一个人打理都是绰绰有余,实在是很抱歉,不过以后要是忙的时候,你可以来这里临时打工……”

他说的话虽然很委婉,不过还是拒绝的意思,如果能在这里工作,就算是个服务员我也再高兴不过,咖啡馆早上开张比较晚,我完全有时间给小东准备早饭叫他起床,而且我很喜欢这里的安静。不过既然不行,我也断了这样的念头。

收起桌上的传单,果然没有想要的信息,我站起身来到侧面的书架。

记得是放在这里的,啊——找到了。

这是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名字叫《Y的悲剧》,前几天来咖啡店的时候发现的,当时闲的无聊随便拿起一本书看看,后来发现内容非常的有意思,于是那天走了之后便把书放在书架的角落里,此后来了两次都会继续接着上次的内容看。

这是一本侦探小说,小说里的受害者被人毒死,侦探和警察积极的寻找凶手,但是真相却扑朔迷离,这种现实里听起来荒诞不禁的故事却让我非常着迷,常常在咖啡馆待了几个小时还不知道。

咖啡杯空了,老板端来了新的咖啡,我伸了个懒腰,发现后面的桌子上多了一份报纸。刚来咖啡厅的时候还没有,也许是其他顾客留下的,我看了眼手表,已经下午五点钟了。有意无意的拿起报纸。

合肥南火车站一公里处发现卧轨自杀尸体

五月二十六日,在本市南火车站大约一公里处发现一名中年男子的尸体,当日,铁轨检修员张某和平常一样上班检查铁轨,远远发现铁轨上有不明物体,走近后发现是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当即报警。

后面是一段带引号的文字,应该是发现者说的话。

“当时我都吓坏了,在这工作了这么久,什么没见过,唯独没见过这种场面。我发现的时候,那个人穿着西装,横躺在铁轨上。中间的部分血肉模糊,周围全被血染红了……”

我粗略的跳着往后看。

据悉,死者杨志是合肥本地新山区原香小区居民,居死者妻子回忆,当天早晨便不见丈夫,并且丈夫当夜未归,她也一直在寻找丈夫,没想到第二天竟然传来如此噩耗。据死者妻子和父母所说,死者生前一直性格开朗,悲剧事发前也没有任何反常举动。

……

验尸报告显示,死者是因脊髓遭列车压断当场死亡,警方初步判断为自杀,至于自杀原因以及后续相关报导,还有待本报调查员的继续调查,请读者持续关注。

后面的是一些家属的照片和证言,我没有兴趣再看。

不过……

原香小区——我记得以前相识的医院护士小红也住在那边,那是住院期间对我照料有加的一个小护士,那个时候我们成了好朋友,不过自我出院以后便几乎没有再联系了。以后找个时间去见见她,我默默把这件事记在了我的日程上。

第二杯咖啡很快就喝完了,出来咖啡馆的时候我看了眼手表,已经五点半了。相比中午炎热的天气现在自然凉爽不少,不过刚从咖啡馆的空调房出来我仍然浑身不适。

在离咖啡馆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我招手打了一辆的士前往K校。坐上车后不禁有点懊悔,明明去坐公交能省不少钱,K校位于本市的另一端,就算打的也要半个多小时。

可是——一想到公交车上人满人患和被不知被多少人抓过的扶手,我就仿佛窒息一般。我有着轻度的洁癖而且讨厌人多吵闹的地方,有时候对人多的地方甚至充满恐惧。想起我大学时候就不喜交际,当时想着以后有了工作或者身为人母自然就好了,没想到现在这种状况居然变本加厉,不禁觉得讽刺。

因为红绿灯的缘故,大概用了四十多分钟才到K校,学校门口人数并不多,应该已经过了上下课的时间。我刚准备拿起电话。

“真是辛苦了,还要你跑过来,应该是我过去才对。”刚进校门左边就有个穿着棕色休闲服的男人笑着迎了上来。他接过我的手提包。“累不累,我昨天买了两张电影票,待会吃完饭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要是这点路就累了,以后干脆不出来了。”我跟在他后面。

“那就先去吃饭,这边有家很不错的海鲜餐厅,也不枉你跑来这里。不过今天实在是太忙了,周六居然比工作日还忙,当初真是后悔当了老师。”

“可就算辛苦一点也比没有工作要好啊,我整天在家简直要闲的发霉了。”

“你可没有当过老师,平时也就算了,周六要看这些学生的各种报告,还得帮他们查各种资料,你现在过的简直就是我梦想中的生活。”

我现在过的就是他梦想的生活,这是真的吗?

我跟在他的后面穿过校园,路上发现一种红色叶子的树,有点像樱花,一排排的很好看,不过我并不认识这种树,路上也没有关于这种树的简介牌。

“阿谦,这些红色的是什么树?很好看呐。”眼看一排排的红色快要到尽头,我指着这些树问。

赵慕谦是我大学时期的同学,那个时候我们关系就挺好,即使毕业之后也未断联系。两年前我因车祸住院,那个时候他常来探望,后来得知他在K校当教授,之后我们之间便常常联系。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看了看那些树,“不过学校里似乎有不少这样的树,不仅仅是这一片,改天我问问别人这种树叫什么。”

“不,不用这么麻烦了。”

我跟着他从一个较小的门出去,这里应该是学校的后门,相比来时宽广的前门矮小不少。出了门往右,有一排排的餐厅和旅馆,他说的海鲜餐厅应该就在这附近。

“怎么样,最近过的还好吗?”刚落座阿谦便问我,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真是奇妙,如果一个人的话,这种能被人观察到的位置我是再讨厌不过,在这种地方就算待上几分钟也不愿意,可是如果有一个以上的朋友也在的话,这种不适感便荡然无存。这种情况常常出现,可我至今也不明白原因。

“还好吧,确实很清闲,每天照顾好孩子就行了,小东他真的很懂事,我觉得我最自豪的事就是有这样一个孩子,和他相比之下,我简直连一个十岁的小孩都不如。”

我笑着说,阿谦好像皱起了眉头。

“不要这样想,你做的很好了,只是你对自己太苛刻,慢慢恢复过来就好,你还年轻,忘记过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可是——两年,这么久了。”我抬起头,看到餐厅上方的枝形吊灯。

自从出了车祸,我从一个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的公务员变成一个整日待在家的闲人。一半的时间在医院度过,出院后,公司原来的空白位置被别人代替,没有办法再去复职。此后便一直在家照顾小东,每天的生活就像一张白纸,一天天过去,白纸一张张的堆叠,最后还是一张白纸,所以至今让我回忆这两年的事,我几乎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事——还是一张白纸。唯一能在纸上留下痕迹的便是我的孩子小东,他也是我如今唯一的寄托。

(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才可以啊……)

这是谁说的话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人应该向前看而不是向后看,不是么,过分纠结就会越陷越深,就算是——”阿谦顿了一下,服务员端着海鲜盆过来了,阿谦起身接了过来。“为了你的孩子着想,也应该振作起来。”

“我已经振作起来了。”

“是吗,那就好。”我看不到阿谦的表情。

“阿询怎么样,他还是那样吗?”

“是的。”

“你有考虑过以后吗?”

“我不知道。”我低下了头。

阿谦沉默了一会,“你和他谈过了吗?”

“怎么谈呢,不管怎么说,他依旧是我行我素。”

“你有决定了吗?”阿谦问我。

“什么决定。”

“以后的决定,小东已经快要懂事了不是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了孩子着想。”

——小东?

——小东明明已经很懂事了。

(妈妈,刚刚小红帽阿姨来了。)

唔……

胃里似乎觉得一阵恶心,但很快就过去了。

“恩,我知道,我已经努力的在振作起来了,我现在每天都在写日记。”

“写日记?”

“是啊,我觉得以前的时间不知道怎么就过去了,我想写日记能留下些什么。而且我以前都不爱出门,我今天不是为了你都跑了这么远吗。”我看着餐厅人来人往的过道说。

“那就好。”阿谦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欣慰的表情。“以后也要多出来走走,对身体有好处。快点吃菜吧,要凉了。”

好吃的食物似乎真的能让心情变好,这家餐厅的海鲜味道真是不错,我想以后有机会再过来。

饭后,我们又聊了一会,都是关于以前大学时候的一些话题,和他说话相当愉悦,我有点怀恋起大学的时光了,可是大学时不是羡慕早早已经工作挣钱的学姐了吗,而我忙着工作时每天的愿望就是多一两天假期,可如今我每天都是假期却又想着去工作——人生真是奇怪。我斜着头单手撑住下巴,盯着阿谦的脸,帅气硬朗的面孔一边说话一边笑的像孩子一般,这样的人怎么会一直还单身着呢。

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阿谦不禁有些局促,他邀请我去看电影,我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等会再去看电影吧,那个东西带来了吗。”我问面前的阿谦。

“这个……你不要做傻事。”阿谦似乎很为难。

“当然不会。早点看完电影我还要回去呢。”

“恩。”阿谦似乎对我果断的语气放下了心。我接过他手上的白色瓶子。

阿谦带我看的电影名叫“寒冷的夏天”,是一部校园恋爱片,我们已经三十多岁,看这个不免有些矫情。关于电影,我觉得既不有趣也不无聊,能打发时间便好。

“就在这下车吧。”在小区门口我对阿谦说。

阿谦看了眼小区内灯火通明的路道,停下了车。“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走在沐浴灯光的路上,两手拿着手提包,那个白色瓶子静静的躺在里面。

阿谦说的对,我确实应该振作起来。

(妈妈,刚刚小红帽阿姨来了。)

早已种下的种子才开始发芽。

(妈妈,刚刚小红帽阿姨来了。)

种子会慢慢长大,我一定会慢慢更有力量。

我如此确信,双手把手提包抱在胸前,往家的方向加快脚步。



  2


翌日,早早的我就醒了,小东还躺在我的身边熟睡。我起床洗漱,去准备早餐。

昨晚和阿谦看完电影回来大概9点多钟,丈夫那个时候还没有回来,现在应该也还在睡觉。我和丈夫好几年前就已经不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他和我分睡在不同的卧室,而小东一直和我睡一起。

做好早餐,我叫醒还在熟睡的小东,他在床上翻滚着身子,嘴里叨叨着。

“妈妈我还想要睡觉。”

他胖胖的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真的很可爱,我不禁有点不忍心打扰还在熟睡的他。

“不行哦,早餐一定要吃的,不吃会对胃不好,等下可以吃完再去睡会。”

磨蹭了一会,小东终于不高兴的起来了,来到客厅,一脸闹别扭似的接过那个淡黄色卡通图案的碗。

丈夫卧室的门仍然紧紧的关闭着。

他在干什么呢……

脑海里浮现这种念头,可是他做什么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虽然我们表面上还是夫妻关系,可是实际上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冷淡极了,有时候甚至一天都不和对方说一句话。而且……

(妈妈,刚刚小红帽阿姨来了。)

——可是,自己不是要振作起来吗,明明要做决定了不是吗?我想起包里那个白色的药瓶。

“喂,吃饭了,该起来了。”我拍打着丈夫卧室的门。

过了一会门才打开,丈夫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睡衣,睡眼惺忪,一边打着哈欠“今天不是星期天吗,这才八点钟。”

“早饭做好了,快去吃饭吧,我待会还要出门。”

“我等会也要出去。”丈夫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公司老板今天请客吃饭,你记得早点回来。”

“知道了。”

丈夫在一家国企上班,这几年工作一直一帆风顺,我住院的这两年,家里的经济收入全是靠着丈夫来的。

我回到我的卧室,小东吃完饭并没有睡觉,在卧室里拿着一本书看。我换了一套中性的衣服,把头发往后扎起来,顺手拿起一本书和黑色的鸭舌帽,叮嘱了儿子一番便匆匆出门了。

离开前我看了一眼客厅,丈夫并不在,应该还在厨房吃饭。

我居住的9栋公寓是在红枫小区靠边缘的位置,很近的地方有个停车场和出入口,因此往来十分方便。

沿着小区里的花园小径,能看到几个环卫工人,几个推着摇篮车的老人慢腾腾的走着,也有走的很急的上班族,不过今天并不用上班吧,所以用“上班族”来形容并不贴切,不过就算不上班,平时那种急匆匆的步伐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不管什么时候看这类人恐怕都是这样。

就像那些带着孩子的老人,一直都是那种慢悠悠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年龄太大,身体机能衰退,所以才会有那种不慌不忙,平静散步的状态。不管青春般的活力也好,还是年老般的衰弱,每个人都有不同面貌,我已经三十六岁了,自然不算年轻,但也称不上有多老。可如果让我的朋友从这两种状态选一种描述我,恐怕选的全是后者。

眼前的小石径向左拐了个弯,能看到前面有个小亭子。

夏天的早晨竟十分凉爽,与中午的燥热截然不同,不时有一阵阵的风吹过,我闭起眼来感受,仿佛被大自然亲吻一般。

在凉亭里的椅子上坐下,能正好看到离的最近的出入口,而这凉亭身处小径里,周围郁郁葱葱种了不少树,从出入口那边却很难看到这里。

真是绝好的位置。

我打开书打发时间,一边注意着出入口,丈夫如果要出去,一定会经过这里。

不过这本书确实很无聊,我想起咖啡馆里那本《Y的悲剧》还没有看完,正读到精彩的地方,受害者一个接着一个,真凶却仍然逍遥法外。下次再过去一定要看完,我在心里默默记下。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左右,丈夫那辆黑色显眼的奔驰开了出来,缓慢的朝着进出口驶去,我放下书,因为没带手提包,姑且就先把书放在凉亭的桌子上,手上的鸭舌帽突然觉得戴上反而显眼,就一并放在凉亭的桌子上了。

“麻烦跟上前面的那辆车。”我用手指着说,的士司机一脸狐疑的看着我,但并没有问什么还是照办了,我心里不由暗暗庆幸。

丈夫所在的公司离家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如果道路畅通无阻的话只要十几分钟便够了,可是现在他已经开了快半个小时了,也并非是去公司的方向。

终于丈夫的车停了,的士司机缓缓的把车停在了后面,他并没有说话,可能我半路上的神情让他猜出来我为什么跟踪别人。

丈夫把车停好后走了出来,他穿了一身棕色的休闲外套,那是我前几年给他买的衣服,下身是休闲的长裤,他走进附近的一家酒店。

格林酒店——那是一家挺高档的酒店,店前的招牌上写着“格林酒店”中文,然后整个酒店大楼上有着用巨大霓虹灯装饰的“GREEN”单词。

“到了吗?”一直一言不发的的士司机开口问我,我这才从后座侧面注意到他的长相,头发卷曲,五官棱角分明,唯一与整张脸不符的地方就是下巴的络腮胡,总的来看实在不像个出租车司机。

“再等等。”我继续把视线转向酒店门口,可是丈夫并没有出来。酒店门口人来人往,就是不见丈夫的身影。

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间吧,我看了一点手表,刚刚到九点半。

终于等了十几分钟,丈夫还没有出来。我放弃了,让司机原路返回。

的士司机一路上一言不发,仍然专心的开着车,我们在家附近的一家超市下车,付完钱之后,他居然递给我一张名片。

“以后有需要可以打上面电话。”

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我愣了一下,然后接过了名片。陈晨——这就是他的名字吧,后面是一串电话号码。我把名片收起来后,他已经开车走远了。

真是奇怪的人,不过他的沉默让我十分舒适。丈夫的车是以前我和他的工资一起买的,但是出院后,丈夫再也不让我碰那辆车,所以出行全是靠打的或者出租车,有时候会遇到莫名其妙的搭讪,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我直接去超市买了一些菜和水果,这个月才过去一半,不过钱已经花的所剩无几了。我出院后家里的钱都是丈夫在管理,而且我也没有工作,所以每个月花的钱都是丈夫给的。如果这个月再去找他要,又会被训斥一顿吧。

坏的那个电梯仍然没有修好,袋子勒的我手发痛,等不及另一个电梯了,我直接选择走楼梯。

家里住在公寓的八楼,走了一半楼梯上传来“啪——啪”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然有什么东西跳了下了。

“啊,小东,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告诉过你一个人在家不准开门出来吗?”

原来是儿子在楼梯上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蹦着。

“妈妈我没有开门,是爸爸走的时候没有关门。”小东嘟着嘴对我说。

“那也不准出来,以后一个人在家不可以出来,知道吗。”

“知道了……”小东像受了委屈轻声说。

爱玩是孩子的天性,小东本来就没有错,明明是他——孩子在家却连门都不记得关,如果出了事……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愤怒。

“以后也不可以这样跳楼梯,很危险,以后妈妈带你出去玩。”

“真的吗?”儿子眼里闪着光芒。

“当然了,妈妈不会骗你的。”我摸着儿子的头说。

“太好了,妈妈最好了。”小东开心的牵着我的手往家走。

刚走几步,“妈妈,我帮你拎袋子吧。”小东看了看装满着菜和水果的方便袋。我才注意到手已经很酸痛了。

“不行哦,这个袋子很重,你拎不动的,妈妈拿着都很困难。”

“我可以!”小东说着抢过我手里的两个袋子,一左一右放在放在两边手肘内测,像个健美运动员那样抬起两手,居然轻而易举的把袋子举了起来,我对他的力气之大有点不可思议。

“嗷——”

小东像个公牛一样叫着然后就昂着头往楼梯上冲。

“小心点——”

还没等我说完,人就跑的没影。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充满着有种难以言说的快乐,就是这份快乐,即使我再困难,也会坚持下去。




  3


周一至周五丈夫会去上班,跟踪的难度变大,而且这个月已经花了太多钱。因此我打算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不过之前答应小东带他出去吃饭和玩的约定不能兑现让我十分难受。

“没办法,每个月要还房贷,各种开销下来只有这些钱了,你住院的时候我们的积蓄都花光了,还借了不少钱,你也理解一点。”丈夫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没钱你还去高档酒店?

我在心里质问他,却不敢说出来,只能逆来顺受的接受。以前我会经常反驳丈夫,有时候他会大发脾气——这么没用,要钱自己去挣啊,住院花了多少钱借了多少心里不清楚吗?没饿死你你还要求这要求那……总之各种让我觉得很难听的话。不过经常骂过我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愧疚,丈夫的态度有时候会突然变好,要的东西比如钱也会给我,有时甚至让我感觉他是否还是初恋时候的他。

如果我现在故意激怒他,然后被他骂一顿,骂完后他可能会给我钱,不过我并不想这样,被他骂的时候总觉得十分痛苦,有一次他气势汹汹,把家里的门锤的很响,我当时害怕极了,抱着小东在床上哭泣,想用被子遮住耳朵,被子却被他一把拽走,最后还是惊动了邻居过来调解。

但是他从来没有打过我,即使那么讨厌我,却一次也没有打过我,我在报纸上看过很多遭遇家暴的女性,有一张图片是一个女人光滑的背上有着一条条极其丑陋的血痕,仿佛整个人被蟒蛇缠绕,那张照片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所以此后我尽量不去触怒他,幸运的是我的遭遇并没有糟糕到如同报纸上那些遭受家暴的女性。

可能是我的性格原因,他骂我时我感受到的那份痛苦常人难以理解,“只是被丈夫说说而已,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以后还要好好过下去。”我把我的遭遇告诉来调解的邻居,邻居这样回答。

我不会用这份痛苦来换取想要的东西,现在我振作起来了——我有自己解决的办法。

我想起包里的那个白色瓶子。

快要长大了——种子已经种下去了,如今还缺少什么呢,阳光?养料?还是……

如果丈夫死掉了呢?

“你看到他和别的女人一起了吗?”

面前的人是阿谦,还是之前去的那家海鲜餐厅,丈夫在上班。阿谦今天开车来接我过去,然后我把心里怀疑丈夫出轨的事告诉他。

“没有,可是很奇怪不是吗?那个时间去离家很远的酒店。”阿谦没有说话,视线盯着面前的桌子。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样了,每次的借口都是公司老板请吃饭之类,越来越肆无忌惮,连借口也懒的换了。”

“可是……你并没有看到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阿谦的话说的很犹豫,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我经常和阿谦见面,所以会告诉他家里的一些事,譬如小东最近学会了什么,丈夫态度又怎么样,所以他应该对我的现状很了解。

“小红帽阿姨,我之前问过小东,他告诉我是个很年轻的女人。丈夫趁我不在带着别的女人回来过。”

“也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如果是呢?”我看着阿谦的眼睛,尽管他说话吞吞吐吐,阿谦的眼里却看不到犹豫。

“你只跟踪过他一次?”阿谦转移了话题。

“是的。”

“你可以继续注意下阿询,如果是真的话,到时候再另做打算,不过你得先有心理准备。”

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心理准备,虽然和丈夫关系冷淡,但总归是朝夕相见的人,他到底有没有异常,常人都能看的出来。而且自我出院以后,已经和他两年没有同床共枕了。

“不要忧心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我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阿谦的眼神很真诚。

我根本没有忧心,丈夫的事我多少早已了解,告诉阿谦也是因为一直藏在心里很难受,而且他是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

况且我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

和阿谦在餐厅大概待了一个多小时,然后他就开车送我回家。临走时他递给我一个信封,里面应该是不少钱,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了。

下午,有了阿谦给的钱,我带了小东去动物园,他很喜欢看各种各样的动物,尤其喜欢小型动物比如仓鼠,常常一连观察十来分钟也不觉得腻,好奇心旺盛正是这个年龄孩子的特性吧。

回来路上,刚好经过那家咖啡馆。

老板正在看报纸,我带着小东走进来他才注意到我们。

“哎呀,你来了啊,请稍等,这是……”他看向小东。

“这是我孩子小东,刚刚带他从动物园过来,来这儿应该没问题吧。”

我不知道宁静的咖啡馆能不能让孩子进来,不过小东应该不会吵到别人,我以前和老板说过小东的事,不过他见到小东还是第一次。

“当然没关系,只要不吵闹影响到其他人就行了。”老板看了看店里几位其他的顾客,随后离开了柜台,应该是去拿咖啡了。

我瞥了眼老板看的报纸,有个显眼的标题——“台风‘森’将登录南方沿海城市,安徽部分地区可能会受到影响”。我没什么兴趣,来到了常坐的那个位置,找出来那本《Y的悲剧》继续看了起来。

可是小东却不让人省心,可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到处跑来跑去,上蹿下跳,一会儿跑到别的地方,一会翻翻书架,不时有别的顾客皱眉看着他,老板似乎也很无奈,但可能碍于我是老顾客并没有和我说什么。

真是没办法,小东虽然嘴上说着会安安分分,可是不过一会就又会到处跑,我在咖啡馆没待一会,便向老板告辞,临走前我向老板借那本《Y的悲剧》。老板见我要走,点着头说没问题。

回家路上经过那个有凉亭的小道,我才想起来前天跟踪丈夫留下的书和鸭舌帽还留在凉亭那边,赶过去发现书和帽子仍然完好无损的放在亭子里的桌上,似乎并没有被人碰过,只是书有点潮湿,可能是因为夏天早上的露水。




  4


七月的第一个周五,这天我接到一个电话。

“您是苏洵先生吗?”从没听过的声音,而且他找的人是丈夫。

“不是,他在上班还没回来。”

“那您是……”

他的妻子,我本来想这样回答,突然改口了。

“陈湘思。”

“哦……”电话那边声音迟疑了一会,继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我以为他快要挂断了。

“您是张诚少爷的大学同学?”对面突然问。

张诚少爷?我记性并不好,这个人名并没有什么印象,如果单独拿出来问我可能想不起来,不过电话里的人说是大学同学,而且名字后面还有罕见的“少爷”后缀,我很快想起来了。

那是我大学同专业的同班同学,当时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很阔气,父亲似乎是某地产公司总裁,当时在学校便很有名气,这样的人找我和丈夫有什么事吗。

“啊,是的,你是……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少爷他准备这个月举办个聚会,地点就在合肥本地的一个别墅,邀请的名单上有你们两个人,所以我才电话过来,百忙之中打扰了你们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愿……”

“同学聚会吗?”

“貌似并不是同学聚会,邀请的人数很少……”

我向来不喜欢这类聚会,尤其是人数众多的场合,而且小东还需要我照顾,总不能把孩子也带过去,所以我没多想便拒绝了。至于丈夫,我懒得转述,便让他晚上再打电话,那个时候丈夫应该在家。

周末的休息日,我仍然继续跟踪丈夫,早早的打电话让那个名片上的司机在小区出入口的附近等候,然后我继续在凉亭那边等候,但是持续两天并没有什么结果。

星期日傍晚我回到家中,客厅里传来一股烟味,我经常让丈夫在家不要吸烟,因为吐出的气体对小孩身体不好。

我赶紧去打开客厅阳台的门,让屋里空气流通,突然看到了令我怒不可遏的一幕。

丈夫在客厅的桌子上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抽烟,但是他居然把烟灰撒在小东最爱的碗里,把小东的碗当成了烟灰缸。

“你在干什么啊!”

我一把夺走桌上的碗,里面已经有了几根烟头,这是我很久以前买的儿童用碗,碗是扁平的,而且很小,里外都有淡黄色花纹,外面画着卡通猫咪图案。因为是给孩子用的,所以并不是瓷碗,而是塑料制造的。可现在,碗里堆满了烟灰,有一部分已经被烟头烫焦了。

烫焦的部位混合着烟味发出刺鼻的气体,黑乎乎的,我的心仿佛也被什么东西烫着一般,我拿着碗不争气的哭了。

“呃……我没有注意到,没关系,明天再买几个碗吧……”

他竟连孩子最爱的碗都不知道,我突然强烈憎恨眼前这个人。

不,不仅仅不知道孩子最爱的碗,他对我漠不关心也就算了,可是对孩子也那么冷淡,对小东几乎不管不顾,小东喜欢什么,爱吃什么,都不在意,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这种人——不如死了算了。

丈夫还在说着什么,但我已经听不见了,我此刻很想对他破口大骂,或者是给他一耳光,可我竟然连这样的勇气也没有,有种东西让我觉得恐惧,让我不敢反抗。眼前的丈夫声音随时都可能变大,然后让我的耳朵刺痛……

蟒蛇……那是……光滑的皮肤上,缠绕着一道道的血痕。

从杂志上看到的图片,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恐惧不已,我很害怕也变成这样。

回过神来,丈夫已经回到了卧室,我来到厨房一遍遍的清洗着小东的碗,可是那被烫焦的黑漆漆的塑料始终清洗不掉。

晚上,我用自己的碗给小东盛了饭,我编了个理由,懂事的小东并没有多问,可是他越懂事却越让我感到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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