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我再一次看见他,是在便利店吃着泡面,依旧是匆匆忙忙,吃完后顾不上擦嘴,背起包走向门外。

认识他已经有好几个年头,偶有闲暇,他也会停下来和我说说话,给我讲一些他的故事。

他叫丁一,一个自由工作者,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大学毕业生,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言语间透露着对大千世界的未知和面对一切的勇气,一双眼睛闪着夺目的光,坚定且自信。站在他旁边和他说说笑笑的姑娘就是他的女朋友,他告诉我,他准备过几年就娶她,说的时候,充满了笃定。

没过多久,我又见到了他。那天下着大雨,他在路边等车,我便开车来顺路送他一程。他开心的告诉我他已经找到一份工作,稳定且体面的一份工作,他说,如果按照自己的既定计划,很有可能会提前完成在毕业时给自己设定的一些目标。下车的时候,他说在我车里听到的几首歌很好听,便问我是什么歌,我告诉他是童安格唱的,他说他回到家一定要好好听这几首歌。

之后,我见他的次数慢慢变多,他总是笑呵呵的,给我将一些工作和生活中的见闻,而且总会带着一些小玩意儿,都是他用来哄女朋友开心的,在我看来,好事将近。

突然有一天,我看见他目光呆滞,垂头丧气,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分手了,我问他原因,他摇摇头不说话。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见过他,我产生了很多猜想,但是都无法往下延伸想象,我决定下一次遇见他,一定要好好和他说说话。

有一天,我给自己沏了一杯热茶,我看着杯子里发出的蒸汽映在窗户上,看着台灯氲出的光圈,看着窗纱趴着的飞蛾,看着窗外闪烁的灯光,看着远方还在行走的路人,目睹着他的步履匆忙,我觉得这个身影十分熟悉,对,是丁一。

我追了出去,叫住他,请他喝了一盏热茶。

我先开口:“怎么很长时间都没有见你?”

他捧着茶杯,先吹了一口气,说道:“我辞职了,很少来这边”他稍稍抿了一口茶接着说“今天过来需要办一些事情,碰巧就遇到你。”

我说:“那你现在在哪高就?”

他说:“没什么固定的职业,都是朋友赏饭吃,哪里缺人需要帮忙就去哪里。”他看了一眼我,猜出我想问他下一步打算,他说“我暂时没什么想法,就是希望自己忙一点,闲的时候我待不住,日复一日的坐班生活我也体验过,体验感不是很好。”

我拿起茶壶,给我们俩杯子各添了一些茶,我笑着对他说:“生活不止是工作,其他方面呢?”

他深深喝了一口茶,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他相信明天可以比今天更努力,他期待着升职加薪,期待着买车买房,期待着结婚生子,期待着可以不用每天奔波,期待着甜蜜生活,甚至可以有所成就,可是,这个过程中总会被忽略一些东西。我为了一口饭忘了健康,生病了没时间去看医生,时间太忙太赶”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为了她,不停的赚钱,计划美满,趁圣诞送个礼物,多么浪漫,想不到恋人说,好久没见了,已找到新欢。”

我又给他添了些茶水,他接着说:“我有过期待,也有过梦想,现在知道自己其实并未长大,自己还涉世未深。我坚信小学课本里面的那些教育没有过时,坚信自己曾经当初的想法没有过气,坚信自己想要的爱情没有过期,坚信自己的仁义礼智信,也坚信她会温良恭俭让。”

那一天,我和他聊了很久,从他的表达中,我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凄怆和悲伤,但是却也不需要去安慰和鼓励,就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没有方向和牵绊,并不影响它翱翔天空。

我送他回家的路上,他笑着说我车里的音乐依旧是童安格,我说对我而言,童安格唱歌就像是一个老朋友在给我讲故事,他说,梁文道曾经写过:我们看不懂老电影,读不懂老情诗,我们不再懂得爱情了;因为时间不再长远古老,过去消失,存在的只是不同地点上的同时存在。可他仍然认为迟早有一天他会听懂。说完,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到听完最后一句“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

从此之后,我就基本没有见到他。

我再一次看见他,是在便利店吃着泡面,依旧是匆匆忙忙,吃完后顾不上擦嘴,背起包走向门外。

我想过去和他打招呼,可是他走的太快,当我到便利店门口时,已经不见他的身影。

很多年后,我在街边闲逛,看到有一家新的饮品店开业,店名十分有意思,叫“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冲着这个店名,我便进去点了一杯喝的。

店内的装修十分讲究,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感觉,复古又不失精致。店中央有一个很大的收音机模样的音响,播放的音乐是《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每个桌边都有几本小说,都是那个年代文青们喜爱的类型。

正当我还在环视这家店的时候,我对面的座位缓缓坐下一个人,我们对视了一下,正是丁一。

他看见我,表现的十分高兴,他说这家店是他投资的,我问他店名为什么这么有趣,他说是突然一瞬间的想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还告诉我,他结婚了,是后面上班时候认识的一个搭档妹妹。

我告诉丁一,现在的他让人羡慕,他说没什么值得羡慕的,他只是选择了大多数人的选择。青春无非就是有过一片片历历在目的过往,一句句曾经说过的理想,一斜斜乍暖轻寒的夕阳,一段段断了心肠的流光,而成长必须经历两只手捧过暗淡的时光,两句话掩饰不住的慌张,两个人沿着背影的方向,两年后可以忘记的地方。

寒暄过后,丁一又开始重复起他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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