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一个傍晚,我和一个不大相熟的同班同学走在饭后回宿舍的路上。
那条路是与主路平行但更靠山的僻静小道,吃饱喝足,生无可恋的我俩处于一种很放松的状态。
我望着学校后山渐隐的夕阳,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要知道那时才大一我就开口问这种问题了,看来真的是不熟才问出这么宽泛而又万金油的问题。
她也顺着我的目光往后山看,给出了一时兴起但又理所应当的回答——“隐居、归田、种菜。”
我收回欣赏夕阳的目光,移向她的脸:“……”
她回望我一眼,继续看着前路。“我这样的性格不知道适合做什么,平淡地劳作就很不错~”
这个回答我想很多人和当时的我一样——“太理想化了吧?!” 但如果你看到当时她神采飞扬的表情就不会觉得她在开玩笑了。
我虽有一瞬间诧异,但也在心中默默地认同了。跟上她轻快的脚步,再次和她并肩而行,这一次用仿佛我们都要毕业抉择的状态继续说:“是啊,我们最终都要归结于本真和自我的,我也觉得那样再好不过了。但也太早些了!”
“既然都要回去,为什么还计较早晚。我这人没有什么胜负心,换你应该会不甘吧~”她淡淡地说。
“不,我只是没有你这样的断舍离罢了”,也许很多人会嘲笑她,但有同理心的我当时很是佩服她。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后山的草木,这时夕阳已经隐没,一扫刚才的释然,略显无奈地说:“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吧~”末了又补上一句——“但我知道什么才是我想要的。”
这是我和她第一次聊天,也是唯一的一次,随后的三年里都是点头之交。
周末,吃完午饭已经快下午4点了,和亲友小聚之后,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穿过社区间的绿荫小道,就想着慢悠悠地一直走下去也不错。就是这种饱食之后,无限接近那个让人安心的归处的心情让我想起了三年前我和她的那段“随意”的聊天。
和三年前一样的状态,我没有再用不甘来逃避,看着社区里走在回家路上的人们,认可了她所谓的“既然都要回去,为什么计较早晚呢”。
只是她和我所向往的本真和自我,一直都隐藏在点滴的日常中,我们不需要远离尘世去寻找田园。
每个组成社区的家庭都是一个田园。早出晚归,默默地在喜欢、合适的岗位上耕耘就是平淡而不平凡的劳作,这就是自我。家里有亲人的唠叨,手机信息提示爱人的关怀,周末聚会都是朋友的玩笑,真情让你看到本真。脚下是生养着你的土地,周围是熟悉的街景,前方是家的方向,这便是归处。
回头再看看,陶渊明笔下那个风景优美,安静舒适,无战乱,人与人之间真诚相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桃花源,那个田园生活的标准蓝图,和你身边离你最近的你本来就拥有的这一切相差多少。
也许你会说,我还有工作不顺,同事勾心斗角,工资太低,婚姻失败等等烦恼呢!是的,如果真的隐居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但没有对比的美好安逸是苍白的,没有苦难的人生也是不现实的。陶渊明自己回归田园之后就终日酗酒,借酒作诗,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被喻为是“舌尖上的日本”的美食电影——《小森林》,就是一种恬静自由得完美的自给自足的归田生活,但片头主人公自述的部分也交代了从东京回乡其实真正的原因是逃避和迷茫。
因此,小隐于野,大隐于市。那个看得到一山一景,一草一木,刻意避开闹市的田园,有时只是我们逃避躲藏的洞穴,而身边的那个一点一点构成了现在的你的城市日常,才是更丰富更始终的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