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北京的尹教授和济南的以芬教授,感谢明来博士的勘误,特别是提供的极为精确的生僻字。拾麦子和捡麦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一是动作不同,拾是边走边拾,重在巡,有弯腰的动作,捡是坐在一个地方,重在选,有挑的动作;二是场所不同,拾麦子是在麦地,捡麦子是在麦秸垛;三是物权属性不同,拾麦子是拾的别人家遗落的,捡麦子是捡的自己家遗落的。
重新捡拾收获后遗漏的的农作物或经济作物的行为,我们那里叫“拦”,明来博士的释义非常精确,更具有沂蒙山的乡土气息。
那时候也就拦地瓜果子,几乎都是和祥伟一起,他是我小时候的绝对死党,天天粘在一块,整个假期一吃完饭,我俩就会相约着背上一个大筐或者提着一个尼龙袋子,开始了我们一天的旅行。
金秋的天空蓝天白云,秋收后的人们都会进入了休闲季节,大人们也会三三两两的来到农田里倒果子或者地瓜,虽然可以获得一些遗漏的,但是更多的是聊天和玩耍,特别是我们这些小孩子们。
我们开始还是会像模像样的干一会,会直奔那些我们提前就盯好了的那家人的地,因为谁家懒惰一点,谁家孩子多一点的基本情况,我们早就分析的透透的了,而且保准不会让你失望。
但是倒地瓜果子,有时候会很神奇,你碰到一垄,会发现有很多遗漏的花生啊或者地瓜啊,有时候碰到一垄,你几乎一个都拦不到,这需要运气,和技巧没啥关系,这就需要你及时的调整,否则就会一条路走到黑,一无所获。正应了那句古话:“人挪活,树挪死。”
永子就曾经亲身体味了个中滋味,后来去了美国的他,虽然身为一名科学家,竟然换了好多工作,估计和当年童年时代的教训有很大的关系,也不知道老美换工作怎么就像旅行一样,一辆车全部家当,从华盛顿到波士顿,应了我家里大爷说的长大了去“花生屯”读书的典故。
据母亲回忆,有一天永子、曙光、罗毅和学寨几个小朋友去倒地瓜果子,后来他们三个都回家了,只有永子没有回来。
“哎,怎么你仨回来了,海永呢?”
母亲问道。
“海永倒的那一垄倒倒到头一个也没有倒到,就又去别的地里倒了,我们的倒满了,就先回来了!”
几个小孩异口同声的说着。
“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啊!”
母亲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乖乖的眼珠子的样子,不禁摇了瑶头笑了。
天色渐渐的黑了,还没有看到永子回来,这下子母亲着急了,急忙放下手中的活络,赶往了小佬沟,那时候小佬沟的地瓜地和果子地多,我家在那里有很多地,也是大哥表演鎪地瓜神技的地方。
“海永来,你在哪里啊!海永啊,你在哪啊,回家吃饭了啊!”
母亲一边喊着,一边焦急地到处寻找着。
突然,母亲隐隐约约看到远处有一个小黑影在移动着,就急忙跑了过去。
只见一个小不点,正撅着腚门子,拿着一个比自己个头还高的撅头,撅着腚在刨着什么。
听见母亲的呼唤声,永子把撅头往旁边一扔,一头扑倒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呜咽着抽泣着:
“我倒的那几垄,一个也没有,呜呜呜,我换了好几块地,也没有,呜呜呜呜!”
母亲搂着嗷嗷大哭的永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傻孩子,倒不着地瓜果子,咱不能家都不回了吧!”
母亲挎着大筐拿着撅头,抱着永子回家了,回到家的时候,永子已经呼呼的在母亲的怀里酣然大睡了,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直到现在母亲和远在美国的永子通话聊天时,还经常说:“在那边呆不下去了,就回家啊!”
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那怕你成了科学家也不行,在母亲的眼里,你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永远是那个撅着腚倒地瓜的孩子。
一来到田野,整个世界一下子就成了我们的,那天,那水,那风,那人,无拘无束的我们似乎一下子通晓了波若波罗密,得了大自在。
我们常去的是小佬沟,前面提到了,那里的地瓜地和果子地多,第二个喜欢去的是东岭,东岭靠近路的北侧有一个石头塘子,是村里用炸药采石的地方,记得马庄有一个,我舅舅家的大表哥好像在哪里干过,而且有一次还因为哑炮爆炸,当时大表哥在现场,吓得妗子哭了,后来好像都没有受伤,不过那时候采石头,因为哑炮伤过好多人。
倒地瓜和果子,就像前面说的那样,需要预先的研判,但是在实践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一些沟沟茬茬的一些小地,就是人家开荒的地里遗留的多,如果运气好的话,还会碰到人家不要的地,里面还有许多被人家丢弃不要的几垄地瓜货或者果子,估计是家里地实在太多了,那你还开荒干嘛?
倒地瓜果子,就是一个寻找宝藏的过程。来到我们观察好的地里,我们会一字排开,每人一垄,然后开始刨,运气好的话,那些遗落在地里的花生啊、地瓜啊就会纷纷蹦出来,那些出现的小精灵,会立即把我们的疲惫驱赶的毫无踪迹。
我记得我曾经刨到过一个非常大的地瓜,那时候遗落的一般都是个头小的,大个的地瓜很少遗落。
记得一撅头下去,接着就感觉到了咔嚓的感觉,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但是咔嚓的感觉确实很清晰,接着一大块切断的地瓜出现在眼前,一看喜出望外,我急忙蹲下,小心翼翼的用手清理了一下周边,一个个头很大的地瓜的轮廓就出现了,然后站起身来,用撅头对准那个位置用力的刨了下去。
“咔嚓”这次是声音伴随着感觉一起来了,竟然又是一个半块,天那,那么大的地瓜啊!
我急忙用手又仔细的清理了一下轮廓,然后站起身子,仔细的瞄了瞄准,使上吃奶的劲猛的刨下。
“咔嚓”依然伴随着声音和感觉,似乎我的心都咔嚓了,竟然又有一个半块出来了。
那次我竟然咔嚓了四次,一个大地瓜被我分五次给刨了出来!!!
我把那五块地瓜摆在地上,一个巨大的地瓜出现在面前,心疼的我直捏大腿,欲哭无泪的感觉,太遗憾了!心想如果刨出一个整个的大地瓜,会得到小朋友多少的羡慕啊,更会得到父母多少的表扬啊!
从那以后,我就小心翼翼的倒地瓜了,不再肆意汪洋的随意挥洒撅头了,但是很遗憾,似乎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碰到那么大个的地瓜了。
大地瓜、大鱼和大嘎啦,是我小时候碰到的三个非常大的东西,印象非常的深刻,那条前面文章中叙述过的大鱼,估计是我们村大水库的鱼王了,嘴巴就像一个树叶子那么大,那个大嘎啦估计是大水库的噶啦精了,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镶嵌在水库边的泥土里,我没有再从大水库里发现过那么大的噶啦了。除了大地瓜和大鱼没有再碰到过,大嘎拉后期还是摸了不少。
那次大嘎啦的发现纯属偶然,小时不会游泳,就趴在水库边上,扶着水里的石头在岸边打扑腾,慢慢的学习游泳。
那一次,我扶着岸边水底的一块大石头正在练习打扑腾,练着练着感觉到累了,突然就对手下按着的那块大石头产生了兴趣,就停止了打扑腾,专心挖起了大石头,也不知道那一刻是脑子那根弦打错了。
挖着挖着,突然感觉到石头的表面变得光滑和规则起来,越发的好奇和兴奋,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害怕。
其实那次挖起来还是非常费劲的,特别是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说,但是在水里挖石头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一边挖,一边用水冲,挖出的泥土会被水冲的四散开来,使得挖掘工作变得相对轻松,最后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块大石头挖了出来,我抱上来一看,天那,原来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巨大的、黑色的大嘎啦!!!
后来我在想,那肯定是一个修炼千年的嘎啦精,一直在岸边苦苦等待度己之人,终于等到了我。从那以后,我发现了在大水库的岸边会寻找到大的噶啦的秘诀,而且后来还发现了一些。
大地瓜的教训,让我开始小心翼翼的去处理事情,就像经历过文革的父亲一样要蹑手蹑脚的,不要碰到别人。
关于倒地瓜果子,后来我在想,如果我们故意的遗落一些在地里面,以吸引别人来倒,从而起到耕地的作用多好啊?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人力不值钱,口粮可以保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