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和笑笑看美剧,讲的是黄石牧场为了保卫自己的生活方式,对抗现代生活,坚决不出让土地,资本噬血逐利,想出各种办法,腥风血雨,牧场主为了保卫祖先的生活方式,和他们热爱的高山、土地,不惜舍弃生命的故事。
我问笑笑,这个牧场80万英亩,资本出价十多亿美元,要是你,你会不会卖?笑笑说:会。我又问你的狗狗雪儿一百万卖不卖?笑笑说:不卖。这个问题真好,钱买不断情感联系,自己养育了八年,怎会拱手交出去?不论百万千万,都不比爱、温情、回忆、忠诚,有价值。
牧场主不能割舍是祖先的记忆,一百多年前爷爷辈一行历尽艰难,赶着马车,带着枪,走过一片一片旷野、山地,渡过凶险的河流,打死过强盗、劫匪,和当地人浴血奋战,多数人死在路上,九死一生,来到这片安息地,建设家园,驯养牛马,招募牛仔,建立地盘,在恶劣的天气和环境中,对抗干旱、虫灾、猛兽,和周边来抢土地的人火并、战斗,在这里盖上房子,建上牛栏、马栏,工棚,用双手建造家园,养育儿女,一代一代传下去。
传下的不止是由石头建成,布满原木,结实典雅的大房子,还有驯马、骑马、套牛、赶牛的生活方式,牛仔们从小清理马厩、喂马,摸马的鬃毛,注视它们的大眸子,从刚上马的颠簸到行动自如融为一体,到最后走路罗圈腿,马承载着他们的成长、挫败、骄傲和痛苦,是他们的荣耀和生活方式。
我觉得骑马很威风,因为马有情感有温度,奔驰的旷野有植物和泥土的气息,有如在母亲怀抱里。生我们的是土地,养我们的是植物,既便吃牛肉,牛的食物也来自土里,万物皆是自然之子,人和自然越密切越统一,越不能分离,现代生活虽好,犹如一个精致的笼子,安全、挡风遮雨,不见得人人都想钻进去,总有一些不那么驯化的人,有自己的选择和方式。
这是生活方式之争,少数人对抗现代,忠于过去,也有对他们家族文化的维护。
人人都有家族,却不一定有值得传承的东西,有的族人很可悲,他们的生活中缺少美。因为不会创造美,生命无美感,无意义,所以不能享受当下,只好把幸福寄托在占有更多财富,更多东西,如果是他们的牧场,会欢天喜地卖出去,卖十几亿,再买来豪宅、豪车以及其它东西,买不来驯马场,买不来牛仔,买不来风、信仰和沃土,买不来尊严,买不来狂野浪漫的生活方式。
人传承的是财产还是信念?是精神还是物质?是钱财还是生活方式?我觉得人本身就有创造财富的能力,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人与动物的区别是人有精神,可以创造独特的生活方式。
人不是工具,有独特的归属和标记,人有骄傲,有信仰,有对动物性的规训,对人性的思考,对神性的向往,人能体会三层幸福,并努力平衡三者的关系。如果任由人性堕落,对神性漠视,只能活出以动物性为主的一辈子。
前一代人垒起的精神大厦,为后代造福,人通过精神、情感连在一起,生命得以永续。精神大厦不包括精神监狱,不包括对自由和爱的剥夺和限制,传承来自爱和认同,而非道德压力。
电影《穿条纹睡衣的男孩》里有个片面,纳粹军官的儿子偷偷和集中营的小孩一起玩,穿囚服的小孩问他:你尊敬你的爸爸吗?军官的孩子感到迟疑。父母有没有值得孩子尊敬的品质,有没有给家族传承的东西,有没有蕴含着美感的生活方式,哪怕种地,也有着生存之外的美感和意义?
人间是试炼之地,没有生来道德完善的人,也不能道德洁癖,人用一生享受兽性,完善人性,追求神性,建造好的生活方式,积累物质和精神财富,如果不能从生活本身体会美,生命便坠入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