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赵立春的内心其实很矛盾。

　　林城经济的发展，GDP的突飞猛进，不单单是林城市委班子的荣耀，汉东省委的干部同样面上有光，自己这个省委书记同样面上有光。

　　但他不能再让李达康更进一步了。

　　李达康曾经是汉东省最年轻的市长，最年轻的市委书记，如果再当了最年轻的省委常委，以后是不是还能成为最年轻的省长、省委书记？甚至最后进入中央——凭赵立春对李达康能力的了解，他觉得这不是不可能。

　　赵立春认为他是了解李达康的。

　　汉东省的省委书记也同样清楚，这将近八年的时间，林城市的市委书记为了干出政绩有多么的不顾一切——如果说林城以前的李达康工作只是勤奋，那么在林城的李达康工作便是拼命了。

　　如此巨大的转变是因为什么？难道与自己无关吗？难道与从吕州到林城的那一纸任命无关吗？

　　干出政绩就可以拥有权力，李达康是想要权力，超越过自己，然后报复自己。

　　官场就是这样，要么当互相的政治资源，要么就是对手——赵立春很可惜，很遗憾，他希望他和李达康是第一种关系，可偏偏李达康要做他的对手。

　　赵立春决定不去管开发区的事。

　　他不会刻意打压开发区的发展，却也不会让省委去帮林城的忙。

　　能不能闯过这一关，看李达康自己的了。

　　林城市委书记办公室的窗子大开着，李达康站在窗边与一个投资商打电话，他穿得单薄，一身白衬衣空荡荡的，风就往他衣服里面灌。

　　但这也不算事。

　　这段时日李达康只觉着急上火得很，恨不得多喝两口冷茶，风吹过来其实正好。

　　风还吹动了窗边阳台放着的一盆林城玫瑰。

　　办公室里的植物盆栽都是工作人员由帮李达康选购和打理照顾的，而平时李达康的一双眼睛只会往放在办公室的文件与规划图上面瞧，自己办公室放了些什么花草他压根就没注意。

　　今天意外的，李达康挂下了这个无用功的电话，忽然发现这盆玫瑰的颜色很红。

　　林城玫瑰比一般玫瑰的颜色都要红艳得多。

　　红的像是血染成的。

　　李达康素来只有文人之傲骨，却无文人之风雅，这倒是他第二次关注一朵花的颜色。

　　第一次则是在金山，在县医院送走了老支书，挨了老支书儿子一棒子的李达康简单包扎完额头的伤，没有坐他惯乘的吉普车，一个人独步回到寂静的动员大会现场，蹲在地上，看他脚下黄色的土地，月光照在一朵小小白色野花上，白花却是血红的。他记得，应该是白天老支书吐出的那一口血。

　　那时候，李达康想，他会永远记住那朵血色的花。

　　又想起这事，李达康脑海中忽然就冒出了赵瑞龙与他说过的一句话。

　　“可是林城再没有一个易学习和王大路了。”

　　然而林城有李达康。

　　林城的一把手，林城的父母官，林城所有问题的负责人，李达康。

　　转过身，李达康拨打红线电话，开会。

　　“李书记，这几个投资商的项目你为什么不批？”

　　会上，齐市长的眼睛牢牢盯紧了李达康，压抑着强烈不满的语气相当于的质问了。

　　李达康也不怵，反过来看着对方，冷冷问道：“开发区的六字口号是什么？”

　　齐市长顿了顿，叹口气，才说：“科技，绿色，环保。”

　　“那几家企业有哪一家能和这六个字挨得上边的？”李达康逼问，“有哪一家，你告诉我，你们告诉我。”

　　会上安静了许久。

　　“可是，李书记……”最终还是有人忍不住开口说了话，“那是我们现在唯一能找到愿意投资的几家企业了。”

　　“屁！”李达康真气急了，连在会议上应该文明讲话也不顾了，“那是我们找的吗？那是他们主动来找我们。我们要找，就要找真正的符合开发区理念的优秀企业。好了，这个问题不要再谈了。”

　　李达康拍板了不许谈的事，一时间还真没人敢再说。

　　三个多小时的会议开始又说起了这样那样的其他问题，讨论得相当具体。散会以后，李达康的水杯里的茶一滴不剩，他一只手拿起空水杯起身就走。

　　他的腿长，迈的步子便大，走起路来总是带着带着一阵风。

　　“今年我们市的GDP看样子是一定得下降了。”

　　有人在他走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故意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李达康停下了脚步。

　　“同志们，等一下，我还有一句要说。”

　　他也没回座位，直接站在原地，腰杆挺得笔直，修身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显得高而剽瘦。

　　“当初，我们搞这个开发区，是为了林城的GDP，为了林城的经济发展，因为只有GDP上去了，经济发展好了，老百姓们才能吃饱饭睡好觉，过上好的生活。我们是执政者，也是为老百姓服务的人，就得时时刻刻为老百姓着想。你们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们一走出家门，街上到处臭气熏天，到处都是污染，就算这GDP上去了，你们也能生活得好吗？”

　　“达康书记，你说得对。”齐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刚才是我想错了。”

　　他率先为李达康的话鼓起了掌。

　　所有人都鼓掌，有些人使着劲，有些却只是漫不经心的敷衍。

　　李达康没管这个，他只看着全场，一字一句郑重说：

　　“开发区是林城人民的瑰宝，只要有我李达康在的一天，那些乱七八糟的企业就甭想来污染开发区。谁再提这事，我撤谁的职。好，散会。”

　　出了市委大院，已经是深夜了。

　　司机会回过头，看向坐在后排的李达康，轻声问：“李书记，回家吗？”

　　“去开发区。”

　　司机点了点头，开动了车子。

　　李达康是这样想的，这会儿已经是半夜，回家只会打扰欧阳菁的休息。但他今晚却也不想如往日一般，待在办公室看规划图。

　　他现在静不下来。

　　想来想去，只有开发区可去。

　　车子开到开发区环湖的堤坝时，李达康就叫了停，随即下车，然后说：“你回家吧，我一个人走走。”

　　司机下了一跳，他怎么敢让堂堂市委书记大半夜的一个人在外面乱逛？

　　李达康没理会他，转身径直走了。

　　司机不敢去追，思索片刻，只好掏出给公安局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派出附近警力暗中保护。

　　环湖堤坝一共二十七公里，李达康才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发现身后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人跟着自己，离得很远很远，回头只看得见两个模糊的身影，他便懒得去管。

　　这会儿也没有心情去看人。

　　李达康看的是一路的各种楼盘工程，烂尾的楼盘工程。

　　有些地方长着枯黄的荒草。

　　李达康的心情忽然很难过，这是他的孩子，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模样。

　　李达康也有个女儿，但很愧疚，他从来都没有对女儿的成长负过什么责任。这么多年来他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养育汉东省的数个县与市——这些他曾任职过的地方，都是他的孩子。

　　而林城，是他所付出心血最多的一个孩子。

　　他怎么可能、怎么能够让林城遭受环境的污染？

　　李达康开始想哭。

　　他一向是个有硬骨头的人，就算泰山也压不垮他的脊梁，平时上班开会期间，若有个什么头疼脑热或胃病发作，他都能忍着剧痛面不改色完成自己的工作，再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喝口水吃颗药便算完事。同样的，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但他此时此刻却想放任自己哭一次——在自己孩子的面前哭一场，不算丢人。

　　也只能哭这么一场。

　　因为等到了明天天一亮，他便又是那个林城市委书记，林城的一把手，行事霹雳雷霆般的李达康。

　　八、

　　林城的GDP掉到第五的那一年，高育良入省委常委，到省会京州开了一个会，再回吕州的时候，他发现他千辛万苦挖来的两家高科技企业不见了。

　　去哪儿了？

　　林城开发区金融产业园，还是李达康亲自请去的。

　　新任省委常委高育良的喜悦消失了一半。

　　李达康可没空管高育良的心情是否愉悦，他也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入省委常委的事而去故意让高育良不高兴，他为的只是林城，只是林城的开发区。

　　现在的李达康很有干劲。

　　压力让他像一只皮球一样弹得更高。

　　遇挫不折，这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市委不少干部越发灰心，连工作也没了精神，李达康对这样的状况不是没有察觉。

　　开会训话，直训到水杯里的茶喝了一半才算停，李达康最后问：

　　“我来林城之前，林城的GDP是全省第几？”

　　“倒数第三。”有人答。

　　“我来林城之后五年呢？”

　　“第一。”

　　“现在呢？”

　　“第五。”

　　“好，我们来做个君子协定。”李达康站在会议室的地图旁，“你们都给我认真点，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要是再拖拖拉拉，主动去组织部辞职。两年之内，要是林城的GDP回不了全省第一，我主动到省委辞职。”

　　李达康的话是一句定心丸。

　　定了市委所有人的心。

　　再者，虽然这年林城的GDP下降，但开发区旅游算是彻底做起来了，李达康亲自抓了魏晋文化城的收尾工作，可以对外开放，再加上早已名声在外的玫瑰园和香荷湖，于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到了这里旅游。

　　汉东省的一张名片，成为一个网红的词语。

　　茶山、玫瑰园、香荷湖、水上生态园，这些地方的风景的确美得灿烂，光看照片就能让人爱上。

　　沙瑞金拿着手机边走边看，也不跑步了，一次性看了许多张，有以前塌陷区的不堪入目，也有如今开发区的美不胜收。白秘书老老实实跟着身后，也不敢打搅，只觉自家领导这会儿神情专注地像是在看文件。

　　“诶，小白，”忽然间沙瑞金眼睛一亮，脚步停了下来，“这个万松书香馆，是不是我们上次在电视节目看到的那个？”

　　什么电视节目？白秘书第一反应是惊恐，领导说的事我没印象了怎么办？他略带紧张地赶紧上前，瞅了一眼，幸好幸好，一看这照片就有印象了，“沙书记，还真是我们上回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

　　“原来就是在林城。”沙瑞金笑着将手机还给了小白。

　　看来沙书记是看完了，白秘书将手机收回自己包里，但为以防万一，手机里的照片他并没有删。

　　“我都差点忘了，这是你的手机。等待会儿你再帮我在网上找找，有关林城开发区的照片和资料。”说完，沙瑞金继续跑步。

　　白秘书一愣，立刻非常有职业素质地答：“好的，沙书记。”

　　小白是个很好的秘书，沙瑞金很欣赏的秘书，做事能力是没得说的。当沙瑞金慢跑回了家，洗完澡，来到书房，便发现桌上电脑已下载好了一堆有关林城开发区的照片和资料，他却没立即坐下来看，而是先从书桌柜子里找出一副眼镜，一支钢笔，一本笔记本。

　　沙瑞金记笔记有分门别类的习惯，工作笔记单独一本，读书笔记单独一本，上回无意中看到那个电视节目，想要记些东西，却发觉好像记在哪个本子上都不合适？那就重新拿个新本子吧。

　　反正省纪委书记不缺买笔记本的钱。

　　如今，这个笔记本还有那么多的空白页，正好用上。

　　白秘书看他准备得如此认真，忍不住大着胆子问：“沙书记，你是打算去林城旅游吗？”

　　“我有那个时间吗？”沙瑞金微笑反问。这就是做高级干部的苦恼了，别人都有假，就自己不可能有假，要不然沙瑞金还真想去一趟林城的开发区瞧瞧。

　　无关其他，只是因为对林城开发区的赞叹。

　　就像是一个画家看到一幅绝世好画的赞叹，一个棋手看到一局珍珑棋局的赞叹，沙瑞金在当省纪委书记之前，也是干了许多年的地市级职务，搞了许多年的改革，他欣赏林城开发区这样的杰作。

　　林城开发区的不少理念，与沙瑞金的改革建设理念，不谋而合。

　　放了小白下班，沙瑞金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边看资料边做笔记，好一会儿之后，看完写完，沙瑞金将笔记本收好，看了看腕上手表——也是该休息了，明早还要上班。然而关电脑之前，沙瑞金蓦地心中一动。

　　自己好像还没见过这幅杰作的创造者长什么样子？

　　但基本基本简历却有印象，沙瑞金记得，上回在北京开会的时候，听别的同志提到过，林城的那位市委书记名字就叫做李达康，曾做过汉东省的省委书记赵立春同志的秘书，当时赵立春同志在场，还夸奖过他那位曾经的秘书。

　　想着，李达康的照片就在网上搜了出来。

　　现在的网络是真的很方便。

　　只是，这张照片上的人，和沙瑞金想象中倒不太一样的。沙瑞金身边陆陆续续换过好几个秘书，在他印象里，秘书出身的人，应该是和顺的，温柔的，而非照片里的人这般，既不见笑容，眼神和脸上的线条更太过凌厉。

　　不过，能在八年前想到将塌陷区改造成开发区的人，也的确该是个有魄力有决断力的人。沙瑞金笑了，中国是应该多一些这样的人才。

　　九、

　　一年后，林城市的GDP重回汉东省第一名宝座。

　　也是这一年，沙瑞金升任博江省省委第一副书记、省长。当了这么些年的省纪委书记，沙瑞金常跟着以前的省委书记与省长四处调研，对博江省的所有情况早已了然于心，甫上任，便着手于博江省的改革。

　　他对现任省委书记是尊敬的，有什么事都会好言好语征求对方的意见，然后开会讨论。渐渐地，博江省的一把手发现，无论什么会议，最后开会的结果都会向着沙瑞金这位二把手所希望的走向发展。而到末了，沙瑞金还会微笑着继续问：

　　“曾书记，您同意吗？”

　　能不同意吗？这么多同志都同意你了，我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不同意也得同意啊。

　　时间又过了两年，当博江省的一切都按照沙瑞金的规划飞速发展的，沙瑞金也有空在闲下来时，听听白秘书汇报网上网友们对自己、对博江省的评论看法。

　　“网友‘月牙湖的鱼’说：博江省那省会长阳市的环境环保做得真不错，我去过那么城市旅游，长阳市的环境只有林城市能比得上。不像我老家，这些年因为那个美食城，湖水污染越来越严重，哎，想想就心痛，要是.com还在我们市当官就好了。”

　　“等等，”沙瑞金忽然放下手中报纸，一脸不解地看向白秘书，“.com是谁？”

　　白秘书的神情很难过。

　　白秘书对工作一向认真负责，立志要做一个秘书界内的楷模。可是这是第一次，领导提出的问题，他竟然不知道答案。

　　“沙省长，您请等一下，我查查。”

　　可是查了半天也查不出来啊。

　　沙瑞金笑了，换了一个问题：“这位网友同志的老家是哪里？”

　　“他的资料里写的是吕州。”这次白秘书答得很快。

　　汉东省的吕州，那就不归自己管了，然而想到刚才那条网友留言里的“林城”二字，沙瑞金眉峰一挑，忽然问：

　　“我记得林城的GDP前两年重回了汉东省的全省第一，那现在呢？还蝉联第一吗？”

　　白秘书速度查询，“不是，现在林城的GDP是汉东省的第二，第一是京州。”

　　“京州是汉东省省会嘛。”沙瑞金笑了笑，所以林城第二也不错了。只不过沙瑞金始终不明白当年林城的GDP为什么会突然掉了那么多，仅仅因为一个副市长出事？

　　“沙省长，”白秘书又查到一条资料，觉得有必要向领导汇报一下，“京州现在新上任不久的市委书记，就是以前林城的那位市委书记。”

　　“哦？那个叫李达康的同志？”

　　“是的，沙省长。”白秘书一边答，一边是满肚子的疑惑。

　　他实在不能明白自家领导为什么会对邻省的一座城市与一个市委书记如此关注，也没听说沙省长要调到汉东省任职啊？不过，做到让领导满意是一个秘书的基本职业素质，白秘书打算今晚回家就好好查查这位李书记的资料，万一领导以后再问起，自己也能够有备无患。

　　身为博江省省长的秘书，小白无权去查询汉东省一位市委书记的详细资料，但基本简历就挂在官方网站上，白秘书看完之后奇怪了。

　　非常奇怪了。

　　不对吧？这么逆天的政绩，这位李书记都还不是省委常委？

　　李达康调到京州的原因是因为京州的市委书记马上就要退休，京州需要有新的市委书记接任。

　　赵立春想到了李达康。

　　林城的GDP再次变成了全省第一，他必须要对对李达康做出奖励。省委下达的文件表扬已有数次，甚至各种会议上，赵立春一提起林城，一提起李达康，那都是赞不绝口，常常说人人都要向李达康同志学习——所有人都知道，赵书记有多么喜爱他那位曾经的秘书。

　　从地级市的市委书记调任为副省级市的市委书记，李达康是升了官，这就是省委对李达康为林城所做出的突出贡献的奖励。

　　于是许多人忽略了，这一年，李达康仍然没有入省委常委。

　　去京州的的前一天，李达康做完了在林城最后的工作，而后去了一趟开发区。陪同他的，有林城市新任市委书记周桂春。

　　李达康很满意，开发区的建设已经全部完成，自己这时候离开，也了无牵挂。只是有些，舍不得。

　　他付出十年心血的林城，付出十年心血的开发区。

　　以后若再想来这儿，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除非自己成为汉东省的省长，再来这里调任或视察——可自己现在还不是省委常委呢。

　　他舍不得林城，舍不得林城的一切，舍不得林城的规划图，那么他就得登上更高的位置。到那时候，金山县的规划图，吕州市的规划图，林城市的规划图，京州市的规划图，汉东省的规划图，就都可以挂在自己的办公室。

　　他在走向这个位置，从地级市市委书记到副省级市市委书记，虽然走得很慢，但都是靠他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的，而不是坐了谁的船。

　　李达康很满足。

　　京州市委的干部对李达康的到来，同样表示出了十分的高兴，万分的欢迎。

　　作为一个省会城市，这些年京州的GDP却当了一个万年老三，永远被林城和吕州压一头。好不容易那年林城落到第五，京州也只不过是升到了第二。

　　想想隔壁省的省会长阳市，京州的干部觉得丢脸。

　　终于，汉东省第一改革大将要来了——听说这位同志脾气不怎么好，但只要能把京州的GDP给提上去，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去往京州市的车上，李达康还在看文件，看资料。

　　“博江省最近的经济发展不错。”他忽然说。

　　“是。”金秘书不懂自家领导提到这个什么意思，便只能答这一个字。

　　“除了那些一线城市，现在博江的省会长阳的GDP是最好的吧。”

　　“是。”金秘书还是只能答这一个字。

　　“听说都是因为博江省上任了一个新省长？”

　　“是。”这回金秘书终于能多答几个字了，他打开手机浏览器查了查，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错误，然后才说，“博江省的新任省长叫沙瑞金。”

　　李达康没再说话了。

　　到了京州，李达康最先做的事还是调研，各个地方都调研。一直忙了好长时间，他才终于开了他上任之后的第一个市委常委扩大会议。

　　会上，他提出两个目标。

　　“第一，京州市的GDP要先做到超过博江省的长阳市；第二，京州市的GDP要做到逼近一线城市。希望同志们一起努力。”

　　会上的同志们鼓了掌。

　　心里却打着鼓，他们的小小心愿，只要京州的GDP能保持距离全省第一就行了，但是逼近一线城市？

　　这位李书记野心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