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好像一只兔子

我是地铁口一只等着被人买走的兔子,我们一窝7个兄弟姐妹在出生后没几天就被拿到地铁口,等着被谁带回家。妈妈说她就是这样被买回来的,起初我并没有理解她说这话时为什么带着忧伤又害怕的语气,明明她在这里主人对她很好啊,直到之后的某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却无能为力。

第一天

我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看见那么多的人,看他们脚步匆匆地走进地铁,急急忙忙地上电梯,急急忙忙地下电梯。有人大声地讲着电话,有人开心地和身边的人打闹着,有人从我身后的大商场里提着各式各样的袋子走出来,也有人垂头丧气地带着耳机低声说话,也有人提着大包小包背着吉他大步向前。偶尔会有人停下脚步,看看我们,说着毛茸茸的这么小真可爱,然后头也不回得就走了。这样的事情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仍旧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紧张又兴奋。晚上回去,我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妈妈,她说这世界热闹,人来人往,只是谁也看不见谁,都是自个儿热闹自个儿的。

第二天

我想着妈妈那些话,再看这些热闹时总有着些凄凉。可我并未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于是依然兴奋得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热闹。看到一个小男孩手拿着气球开心得向我这边跑来,指着我旁边的小哥哥大声地说:妈妈 妈妈  可以带回家吗? 顺着声音的方向,我看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急匆匆的过来,轻轻拍了下小男孩肩膀柔柔地说:跑那么快,小心摔倒。你要是喜欢就买一只回家养着,爸爸也喜欢小动物的。听完这话,小男孩急忙打开笼子抱起了身边小哥哥,满足地摸了摸,牵着妈妈的手就离开了。就这样小哥哥成了我们这里第一只被带走的兔子。我曾很多次想象过自己被带走时的样子,大体情形和刚刚那一幕极为相似,被可爱的孩子带走,被一家人精心呵护着,自己也努力得好好长大。突然有些羡慕小哥哥,羡慕他这般轻易得过上了我自认为的美好生活。

第三天

早起的时候就听见其他兄弟姐妹议论着昨天小哥哥被带走的事情,都纷纷猜想着谁会被剩下,成了只没人要的兔子。我嘴硬的辩解道肯定不是自己,心里却慌慌的。我相信世界美好,可是如何讨好这个美好的世界,却无从得知。恍恍惚惚的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快到晚上的时候,远远走来一对衣着朴素的情侣,女孩子绷着脸埋怨男孩子为什么在公司的时候不帮着她,男孩子理直气壮地辩解道:不就是领导不小心碰了下你吗,一定闹到离职才罢休吗?两人一路吵着,直到看到我们的时候女孩子脸上才出现了些和缓的神色,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摸着旁边的兔子,脸色也越来越平静。这时男孩子蹲下来凑近了和她说:我们没地儿养兔子,你我都要工作,哪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它。女孩子愣了一下,提起包径直走了,没再回头看一眼。常听主人说生活太累,自己不太理解,今天看到如此行景,才知道人类世界,处处是绝望。

第四天

这几天的时间,陆陆续续已经有四只小兔子被带走了。我渐渐变得焦虑起来,害怕自己是剩下的那只没人要的兔子。我记得刚出生的时候,人们总是夸赞我,花纹最别致,耳朵最好看,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带走我。我瞪大双眼,努力摆出可爱的样子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试图留住一个愿意带走我的人,可是并没有,直到晚上回家,还是没有人愿意带走我。我害怕,费解,难过,想不明白,想要做什么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第五天

起床的时候,就和妈妈吵了一架,她劝我不要着急,就算没人带走我,主人也会把我送给邻居,不会没人养着的。我大声的嚷嚷着:为什么连妈妈都觉得我是被剩下的那只,为什么我一定要是被送给别人的那只,而不是有人心甘情愿带我回家的那只。妈妈叹着气,回到窝里,淡淡地说:接受现状才是变强大的第一步。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当时只是觉得妈妈不理解我,逼得我自甘平庸。

每天傍晚黄昏时分,总是可以一对老人相互搀扶着遛弯儿,偶尔会和主人聊天,说儿子又给他们寄好东西了,孙子今年要上小学了,说要回来看他们了,主人客气地回应着:您二老好福气,快回家等着吧。老人满脸开心地答应着,慢慢地走回家去。主人转身和身边的小贩说到:每次都说儿子回来,可我这几年从来没见过谁回来看过他们,两老人领着低保过生活,这儿子生的不如没有呢。心里替两位老人难受,想着人类世界如此不堪,父母尚可丢下不管,自己一只兔子不知会又会被丢到哪里。内心被带走的欲望,顿时降了大半。

第六天

终于还是成了最后一只没人要的兔子,孤零零的呆在地铁口,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被剩下。为什么大家都会有人愿意带回家。为什么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突然感觉被人抱了起来,听见说:这只兔子我要了。抬头一看原来是经常在地铁口唱歌的男孩子。眉清目秀的男孩子,总是背着吉他,唱歌的时候总是聚集一大帮人,偶尔也听到他和别人说,自己居无定所,总是到处流浪。开心自己终于不再是只没人要的兔子,却也担心哪天会被居无定所的他当成累赘扔掉。就这样,我被带走了。

后续

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听到吱呀一声的开门声,惊喜的从笼子里探出头。自己当初那么想被人带回家的,如今不过是孤独一只,且经常好些时日不见那当初带回自己的主人。他坐在床边自言自语到:又要出门啦,当初买下这兔子还真是累赘啊。说着他把笼子提到了外面草坪上,锁好门,背着吉他,一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四下班的路上,我看到了这只兔子,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了很多人的一辈子。初入社会的兴奋,不如人时的焦虑,无能为力时的愤怒,自暴自弃后的痛苦。人生薄情漫长,别害怕最后只剩自己。人生而孤独。内心满足才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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