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父母在终于和我接通电话之后询问我的去向,我便忐忑地回答,说自己在家里,殊不知他们给我的这通电话就是从我家打来的。后果可想而知,我告知D缘由,希望他和我一起见父母。我还单纯地认为,只要父母见到他,便不会如此抵制我和外籍人士的恋爱。但这也是我噩梦的开始。
我和D怯怯地回到我家之后,父母有些不知所措。一顿粗略介绍后,父母立即告知D,让他先行一步。我顿时心里一片慌乱:我知道,只要D离开,等待我的不知道是怎样的责骂和羞辱。我随D一同走到电梯口,我紧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同时也希望他能感知我的内心。可他毫不犹豫地的走进了电梯,临走前回头道,“我刚刚结束一段关系,不希望这么快开始另一段复杂的恋爱,对不起”。在我还没来得及挽留之际,父亲快步走上电梯,自请送D下楼。事后我才知道,父亲在出电梯的时候,握着D的手说,“如果你再见我女儿一面,我就杀了你”。于此,我的第一次恋爱仓促地告终。
初尝恋爱的甜蜜,我还未来得及回味,心被打碎一地。对D的失望、对父母介入的憎恨、对自己无能的捍卫,我甚至怀疑,心碎是否致死。接下来的半年,对我而言都是灰暗,一度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幸福,也与之无缘。父母依旧不依不饶,甚至更加变本加厉。在告知父母我和D的发展进度后,父母对我的羞辱达到了新的高度。直到现在,他们的话都是不是冷不丁地冒了出来。伤害是永久性的,曾几何时我也希望父母明白这个道理。这件事儿之后,我暗暗对自己发誓,只要是父母介绍的对象,不论条件如何,绝不接受。在我看来,这是报复,也是对我尊严的最后一丝维护。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为什么和父母的相处不能和身边的闺蜜一般,为什么我做不了父母的贴身小棉袄,为什么对他们除了憎恨还是憎恨,想来父母对我第一次恋爱的插足,其实是最后一根稻草。他们让我没了自我,没了尊严,也没了选择;他们以为,如此一来,我能体会他们的用心良苦,对他们百般顺从依赖,用我的一生去弥补他们的无私付出。事与愿违,从那时候起,我和父母之间就有了永远不可能逾越的万丈深渊:若要逼近,必定粉身碎骨。这样的境遇并非由于某一个举动或某一个事件,而是由千千万万个选择造就。在身边的朋友劝诫时,我确实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们的惯用说辞是,“毕竟是父母,没有隔夜仇”,可是于我,早已无法挽回。
去年我和我爱人移居加国,父母的羞辱厉责依旧,但不同的是,我现在有能力选择远离,将他们摘出我的视线、我的生活。很多时候我也希望仅仅是自己的原因,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错,父母的责骂是有理有据的;但是,理智告诉我,那只是我作为儿女最后一丝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