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篇第十四期:面朝大海从三亚湾·龙兴海鲜市场吃好午餐出来,叫一辆网约车回家。
一月份的三亚,阳光明媚,温暖如初夏。司机是个本地人,刚刚在附近下客,秒接了我们的单子。我和先生都挺高兴。三亚大部分出租车或网约车司机是外地人,以东北人居多。碰到本地司机算比较稀罕。
想不到我们一上车,司机就黑着脸,婉转抱怨我们不该让他掉头,要多跑好多路。我们连忙解释,“不知道过马路的路口有多远”。“好啦,也还好啦,”他貌似大气地说,但接着又责怪我们两次撤单。等明白完全不关我们的事,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和气了很多。在我的印象中,海南人多半老实巴交,但都有几分倔劲。
车七弯八拐,行驶没多久,在一个小路口,他停下来要买槟榔。看来他是这个店的老主顾,老板娘听到他的叫唤,就把两小袋槟榔送了过来,一并收款码也递到车窗前。很多海南人吃槟榔上瘾,有事没事就嚼槟榔,嚼得满嘴血红。老板娘看上去也是本地人,皮肤黑黑的,他们的对话我们一句没听懂。
难得碰到一位本地司机,尽管这家伙有点小脾气,车重新上路后,先生便开始跟他搭讪:
“师傅,你是本地人吗?”
“当然是本地人,吃槟榔呢。”我小声抢白。
“外地人也有吃槟榔的。”先生说。
“很多外地人来了海南,也学会了吃槟榔,”司机接嘴道,“我是澄迈的。”
“哦,那就是本地人。”我们一起说。
从后座看,司机皮肤黝黑,板寸头,有一些白发,虽然年纪只30左右。
“澄迈?那为什么不去海口?海口好还是三亚好?”先生问。
“海口嘛也不错,但我肯定说这里好啦,两岁就来这里了。”
原来澄迈只是他的老家而已。
“你们是来这里旅游?”
“是啊。”
“没有哪个地方,比这里的冬天舒服。”他自豪地说。
在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他拉开车门,“噗”地一声,把槟榔核吐在马路上。
真不文明,我心说。“师傅,你觉得刚才那个海鲜市场怎么样?”先生又找了个话题。
“龙兴,很贵吧?”
“还好,美团上买的套餐,味道也不错。”
司机想了想,摇着头说:“那里的东西,看上去活蹦乱跳的,但能保证不调包?他有租金,如果价格又不高,能给你好东西吃吗?!”
本来先生很得意:双人海鲜套餐,200不到,又便宜又好吃。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倒胃口。
“那你认为三亚吃海鲜,哪里最好?”先生不甘地问。
“红沙渔排,你们听说过吗?红色的红……”
我和先生相视一笑。那个地方我们太熟悉了,去过好几次。当地的朋友每次带我们吃海鲜,都是到那里,怪不得呢。每次都家家爆满,晚了停车都没有位置。
“红沙东西是新鲜,但环境不太好。”先生说。
“你是吃东西,东西好就行了。而且量肯定比这里足,对吧?环境嘛,也还好啦,海风吹吹很舒服。”
“你们去那里吃吗?”先生问。
他又摇头,“我们一般买回来自己煮。我跑车前是抓鱼的。我们渔民吃海鲜就是清水煮,这样最鲜。”
“哦……”“师傅,今年来三亚的人多吗,网上说不多,但我们感觉今年人很多。”先生又问。
“差不多吧,去年人也很多。不过我今年跑的好过去年。过年价格还要涨……嘿嘿,反正累了就休息呗。”他摇晃着脑袋,又憧憬又满不在乎地说。
据说海南男人比较懒散,成天在外面喝茶聊天嚼槟榔,女人干农活做家务带孩子。大抵是长久以来,渔民出海太危险太辛苦,又长期不在家,养成了家里的活都是女人大包大揽的习俗吧。现在大部分渔民都上岸了,不捕鱼了,但这种习俗沿袭了下来。很是为海南女人抱不平。海南男人即使出来做工,也多是随随便便,拖拖拉拉的,干一下歇两下。或许年轻一代会慢慢改变。
后来,先生接了个电话,是预约的洗衣机维修师傅打来的,说我们洗衣机的故障应该是减振棒坏了,更换要160元。“什么坏了……要修?”司机略侧过头,好奇地问。开车一点都不专心。
“洗衣机。”先生说。
“哦,不用修了,换一个好啦!”口气不小。
“没用几年,2千块呢。”我说。
“看吧,修了不久还是要坏的,看吧。”
我们不响了。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
“大哥,能抽根烟吗?”
先生犹豫着,不置可否。
“不……能。”我小心翼翼、半开玩笑地说。
“她不喜欢烟味。”先生连忙解释。
“那就不抽。”他爽快地说。
“我抽了二十年烟,现在戒了。”先生说。
“戒了好。”他说。
“你吃槟榔吧。”我提议。
“好。”
他果然又拿起一个槟榔,用嘴咬开塑料袋,嚼了起来。开车是个辛苦活,需要提神。内地司机喝茶,海南司机嚼槟榔。
临到目的地,他又问:
“你们房子是买的吗?”
“是呀。”
“就冬天来住?”
“是啊。”
“平时租出去吗?”
“不租,怕房子弄坏了。”
“哎呀,租个好人呀,空着多可惜。”他十分心疼地说。
这位本地司机还挺“好管闲事”的。来海南这些年,总体觉得本地人还是比较朴实率真的,对外地人也还友好。虽然外地人的大量涌入,带来繁华带来就业机会的同时,也带来高物价,让本地人苦不堪言。
事情都有两面性,但发展总归是好事。我们一下车,他就迫不及待地掏出香烟,抽了起来。
“难为你了。”我笑道。
“能……给我个好评吗?”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竟有几分的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