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是一个公务员，朝九晚六，一成不变。

他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含辛茹苦，等着熬出头。

从他考上公务员的那天起，终于等到了。

早上吃着母亲准备的小米粥，晚上吃着母亲备好的饭菜。

这是他的生活，一成不变。

母亲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

这是现实里的他。

2.

每天晚上八点跟母亲道过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睁眼直到十点。

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

十点开始，思维开始活跃。

他还有一个他。冷漠、孤独、冲动，而且内心火热。

闭上眼，他开始回想今天遇过的人、和事。

上班的路上看到一个等公交车的女孩子，背着双肩包很可爱，白色鞋袜更可爱。

工作时候跟同事发生了一点口角，他不想吵架，但是其实想看到对方鼻青脸肿的样子。

下班后同事们商量着去吃火锅，他笑着拒绝了。因为要吃母亲准备好的饭菜。

母亲，想到那个在客厅看电视的女人，他抿了抿嘴角。

到了十二点，思绪渐渐停止活跃，终于沉沉睡去。

3.

“你不能这样啊！为什么不能听听话呢？”一个女人瘫坐在地上哑着嗓子哭喊。

“你管得着么？快点拿钱给我。”少年一脸凶狠，瞪着地上的女人，满脸的无所谓。

“家里没钱了！给你交了学费和生活费，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让你去网吧了！”女人撕心裂肺，眼角的皱纹和脸上的泪痕让人猜不出她的年纪，“你就不能听点话好好学习吗？我拉扯你长这么大不容易啊！”

听到这句话的少年彻底变了脸，将地上的女人彻底推搡到趴在地面。

“不用你提醒我！我是你一个人养大的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去网吧，你少管我的闲事！”说完就冲出了房门。

听着门外翻箱倒柜的声音，女人彻底哭出了声，“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睁开眼已经是早上八点，阳光很温暖，照在他的嘴角，门外飘来了小米粥的香味。

他从来没有去过网吧，十八岁之前，和十八岁之前，都没有过。

因为母亲不让，哪怕是去网吧查资料也不行。

网吧就是那些小混混去的地方，母亲是这么说的。虽然母亲也从没有去过。

那是梦境里的他，爱玩、爱闹、爱打架，爱做一切现实里的他没有做过的事。

可是现实里的他还是一个正经的公务员，还是得吃着母亲熬的小米粥。没什么味道，可是有营养，这是母亲说的。

4.

同事们都爱闹，时常商量着去哪里聚聚。

今天他们决定去酒吧，没有人邀请他，因为知道他不会去。

他得回去吃母亲做的香喷喷的饭菜，她们捂着嘴细细地笑。

他也笑，假装没听见，没关系。

八点，照例跟母亲道晚安。

躺在床上，睁着眼，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直到十点、十二点。

开始了。

“你不能跟着他们出去鬼混！酒吧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还是那个女人，歇斯底里。

“滚开，少烦我。”

“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这么消耗时间的，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把钱拿走！”

“别给脸不要脸，你给我起开！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我可是你的妈妈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一个人含辛茹苦......”

暴起的少年突然出拳，将对面的女人打翻在地，她躺在地上头发凌乱，嘴里无声地喃喃自语着。

5.

眼花。

聒噪。

醉人。

这是他对酒吧的印象。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对眼前的这个女人着迷了。

女人看着面前这个眼角充满戾气的青年，盯着他的眼睛，将唇印留在了杯口上。

他看着她，就像看着白天中午吃饭时偶遇的女人。

优雅、安静、又美丽。

当时她就坐在他的对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让他的心雀跃了起来。

她用筷子夹起一颗青豆送到嘴边，小嘴微张。

他低着头吃饭，余光却注意着她。诱人，相当诱人。

不管是她，还是那颗青豆。

所以他们在梦里相遇了。

张狂的青年就这么跟着这个酒吧里的女人回了家，将不停歇的热闹抛在身后，互相纠缠着诉说属于他们俩的小秘密。

醒来还是八点，他嘴角带着微笑躺在床上让思绪清醒。

门外已经飘来了小米粥的香味。

他从不去酒吧，更不会打人，尤其是门外那个女人。但是不得不说，偶尔，他也会厌烦。

“听说你同事们昨天去酒吧了？”对面的母亲手里剥着鸡蛋对他说，“你可不能跟他们一起胡闹。”

“嗯。我知道的。”他不动声色地握紧手里的汤勺，脑子里是小米粥被打翻在地的画面。

6.

不知道为什么，单位里年长一点的同事开始有意无意地敲打他关于相亲的事了。

他有些不悦，鲜少流露出的不悦。

“你呀，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对象了。”回家后，母亲在餐桌上对他说。

“你隔壁刘婶给你张罗了一个，我看了一下，那姑娘长得还可以，改天给你们安排一下，知道了吗？”

“哦。我还不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说什么呢？你都这么大了，还想让我等多久啊？就跟人家姑娘吃个饭了解一下，说不定就成了呢？听话。”

他低着头听着对面的女人说话，低低应了一声：“好。”

是夜，十二点。

“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你怎么能跟她在一起呢？”

“你闭嘴！嘴巴放干净点！”

“我可是你的妈妈。怎么就不能说了？她会害死你的！”女人满脸泪痕。

“你再乱说我要你好看！我跟谁在一起你管得着？你可当心着点儿！跟谁一起是我的事，不该你管的事别管！”青年搂着怀里的女孩破口大骂。

“我是你的亲生母亲，我生你养你，我不允许你跟这个狐狸精走！”

“你再说一遍？”

“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我不同意你们......”

“啪！”世界安静了。

早上八点，他睁开眼睛，带着些许疲惫。

“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他嘴里默念着这句话，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了啊，自从他成为一个公务员之后。

莫名感到一丝烦躁。

今天是周末，母亲说过会很早就出门，所以今天没有小米粥的味道。

他可以猜到母亲去做什么了。

不想起床，揉了揉眼角，他闭上眼再次沉睡了过去。

7.

晚上七点，他推开家门，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母亲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做好晚饭等着他，而是坐在沙发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你说说，为什么没有去？”

“什么？”他感觉脑子有点恍惚。

“装傻？给你安排好的相亲对象，为什么没有去？”

“我......不知道。”他有点累了。

“你说你怎么就不能听点好儿呢？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嘛？”母亲很生气。

“我不想去。我们不合适。”

“去都没去怎么就知道不合适？人家姑娘长得是不怎么好看，可是人性格好啊。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他有点无力应对。

“不过是吃顿饭你也不愿意，这让人家姑娘怎么想？二十好几的人了，眼光不要太高，先去看看又能怎么着呢？”

“你说你，现在工作也稳定了，就差一个对象，你还不上心。”

“别人给你安排你还不领情，真是让人操心。”

“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我容易嘛我？好不容易盼着你找份好工作，就想着你娶个我满意的儿媳妇抱孙子，可是你啊......”

女人再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他喃喃自语着，对啊，原来是在梦里啊，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总算明白过来，脑子里的一根弦崩掉了。

抬起头直视着对面的人，喋喋不休的那个女人。

他眼角泛红，看着她皱着眉头对自己指指点点，紧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他感觉全身都在发热，身体里的血管在沸腾，他需要发泄。

这是在梦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握紧拳头，浑身发抖，对面的女人似乎已经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也已经来不及了，她惊讶地推搡着他。

面目通红，眼睛里泛起血丝，他想要更多的红色。

这让他疯狂，嘴角浮现出让人看不懂的笑。举起新买的水果刀，他的手臂轻轻落下。

一切都静止了。

他睁开眼睛，呼吸平静下来，看着地上的女人。

这个场景已经见过好多次了，每次都让他感到畅快。

唯独这次不一样。

“怎么......还不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