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2002年,母亲因一次意外而撒手人寰,才三十出头的我,就没有妈妈可喊。每次看到同时代的他或者她,亲亲热热地喊妈妈,心里总有些失落和酸痛。
2015年,和我相守近十年的爱人,同意嫁给我。为了这一天,我们克服了太多困难,忍受了太多非议,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在一起,不仅仅是开始了新的生活,而且伴随新生活的,还有一个久违的名字,妈妈可以理直气壮地喊。
一位慈祥,可爱、坚强的老人,我的岳母,让我再一次有了妈妈可以喊。
岳母,是一个苦命人,中年丧子,失去了舅哥,中年丧夫,送走了岳父。其实,那些年,岳母五十岁左右,正如我们现在的年纪,上有老下有小。老的,两边的父母均在,小的,我爱人未嫁,我舅哥小孩不到一岁。
我无法想象,一个寡居的农村妇女,是如何熬过那些年的?其中的酸甜苦辣,个中艰辛,只有她老人家才能理会。
随着时间的流逝,岳母肩膀上扛着的担子慢慢减轻,可岁月不饶人,岳母的身体健康,也是每况愈下。我和爱人结婚的那一年,就因为高血压中风,在医院被抢救。虽然九死一生,捡了一条命,但中风留下的后遗症,还是影响了岳母的生活质量。
心梗,脑梗,高血压,高血糖,各种让我叫不上名字的病,把岳母,近些年,折腾得够呛。还好,岳母是一个豁达、乐观、不认输的狠人,即便百病缠身,也还不至于把生活过得一团糟。
和岳母相处的7年时间,是我从失去亲生母亲后,最为开心快乐的时间。7年里,我可以大声地喊妈妈,我可以搀扶着她走在大街小巷,我可以在她面前撒娇卖萌,我可以毫无压力地与她聊天唠嗑……甚至我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找她要吃要喝。
7年,因为有了妈妈,我变得小了,仿佛我的年龄止步不前,永远长不大。7年,因为有了妈妈,我和爱人返乡的次数增加了,呆在老家的时间也延长了,似乎开始特别恋家。7年,因为有了妈妈,我感觉不到我也老了,我也开始百病缠身,开始步履蹒跚,有妈妈,我们永远都是娃娃,不谈生死,不谈病痛。
妈妈,今年是一个不好的年程。先是蛰伏许久的新冠病毒,四处游荡,祸害人间,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只差一点点,就让我们回不了老家。接着黑白无常,毫不留情地拿着索命绳,在3月9号的凌晨六点过八分,带着了我的妈妈——您。
妈妈,我好悲痛。您一走,我再一次沦落为无父无母的孤儿。世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熙熙攘攘,我却孤身一人,再无妈妈可以喊。
妈妈,您心好狠,刚刚让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又把我打入了万劫不复的绝境。妈妈,您好绝情,我们母子的感情刚刚开始升温,一下子又回到了天寒地冻的老地方。妈妈,您喝孟婆汤的时候,少喝一点点,记得人间,还有我们夫妻,这对思念您的人。妈妈,您过奈何桥时,走慢一点,我记得您因为身体原因,您的双脚都已溃烂,真的好疼好疼。妈妈,您在忘川河里,会不会很冷很冷,您在阎罗殿前,会不会很害怕很孤单,我们烧给您的钱,记得打点打点那些牛头马面……
妈妈,您在人间受的苦,遭的罪,我们不希望在冥君那里,再走一遍。
妈妈,您一走,最痛的是我们夫妻,最思念的是您的儿女,最记挂的是您一把屎一把尿抚养成人的小孙孙,那个失去父亲的小孙孙……
妈妈,我只能在梦里,大声喊您。
妈妈,我只有祈求下辈子,再续母子缘。
妈妈,您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