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和二哥放学回家,刚进家门,大哥随即也到了。他兴奋地说:“快看,我捡了一只猫,很可爱的。”说完,伸出他的双手。只见他双掌上,老老实实蜷伏着一只非常小的猫。灰白相间,毛茸茸的,像极了妈妈的毛线团。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刚出生没多久,浑身颤微微的。
当它听到大哥的声音,抬起小小的脑袋,好奇地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发出了非常微弱的喵喵声,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二哥见了非常欢喜,小心翼翼地将小猫捧到了自己手里,小猫又叫了一声。二哥非常温柔地对小猫说:“猫咪啊,猫咪!请放心,我们都是好人哦,我们不会伤害你的。”然后,扭过头跟我说:“妹妹,这只猫好可爱啊!”
我淡淡地看了一眼:“嗯,的确很可爱。”说完进屋放下书包,拿出了作业本。
下班后,回到家的妈妈看见大哥捡了一只小猫回来,有点高兴:“不错呀,正好家里有老鼠呢。”
吃完饭,二个哥哥在妈妈的一个鞋盒子里,铺上一张棉布片,当小猫咪的窝。小猫咪在鞋盒子里,显得鞋盒子非常大。猫窝做好后,二个哥哥商量后,给这只小猫取名叫咪咪。就这样,这只小猫成了我们家的一个成员。
得益于两个哥哥对它的宠爱,咪咪在刚来的时候喝的是麦乳精。那时奶粉非常少见,而麦乳精也只有家庭条件有点好的人家才会有。
虽然两位哥哥对咪咪有点奢侈,但咪咪并没有侍宠而骄。当它能吃东西的时候,两个哥哥担心它营养不良,经常会趁放学的时候,在小河边摸点小鱼小虾给它吃。咪咪呢?吃汤泡饭的时候,咕噜咕噜地吃完,不留剩的。有鱼有虾有肉的时候,常常会边吃边哼哼唧唧,仿佛一个吃货在赞叹:哇!好美味哦!好开心啊!
咪咪很聪明,很有灵性。我们一家五口,对它是什么感情和态度,它是豆腐拌葱——一清二楚。它知道谁宠溺它,谁喜欢它,谁对它不感冒,谁讨厌它。所以,它对我们一家五口态度也是截然不同。
不说别的,单单说它的欢迎仪式就完全不一样。每次二哥从学校回来,隔上一二十米远,它就能知道。此时,不管它在家里哪个角落里,它都会兴冲冲地跑出去,远远地接迎二哥。等一起走到门口时,咪咪会喵喵喵地叫,仿佛在说:停下来!停下来!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呢。等二哥停下来,它就用脑袋使劲地蹭哥哥的裤腿,一边蹭一边喵喵喵,似乎在说:“哎呀!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了。”每次逗得二哥,忍不住抱起它亲它的脸颊。而每次咪咪昂着头,眯着眼,很享受的样子。
每次爸爸下班回家,它会喵的一声,算是打招呼。看见妈妈,它会看一眼,然后走开。至于对我嘛,那就是农村老太太遇见了当朝天子。每次看见我回家,它就昂起头,不可一世地扭头走掉。每次看见它那副傲娇样,我又好气又好笑。没错!全家唯一讨厌它的人就是我,所以它对我的待遇规格超级“高”。
有时,我严重怀疑这只小猫咪是双重猫格。它在二哥面前总是很文静,很乖巧,很卖萌,很有邻家小妹妹的范儿。二哥做作业,它安静地趴在桌角边。二哥休息,它就跳在二哥的腿上或者非常优雅的走来走去。二哥和小朋友玩耍,它就趴在一个土坡上或者树叉上,静静地等二哥。有时候实在无聊了,追着自己的尾巴打圈圈。二哥无聊时,咪咪就各种撒娇卖萌,常常逗得二哥哈哈大笑。一切显得那么岁月静好,但这些仅限于在二哥面前。在我的面前,那就是鸡飞狗跳了。
二哥写作业的时候,咪咪偶尔会淘气地在作业本上,轻轻的走一个来回。二哥只需要轻声说:“咪咪,我在做作业呢。”它就非常自觉的走到了另一边。而我呢,很多时候我在专心做作业的时候,它就耀武扬威地在我的作业本上走来走去。我大声让它走开,它假装没听见。直到我再三用手把它扒开,它才悻悻地离开。有一次把我惹毛了,我冲它怒吼。结果它比我更生气,快速地伸出一只爪子,把我作业纸刨烂,刨完立刻逃遁了。
慢慢地,我发现它不是天生双重猫格,而是天生逆反。你越不让它干啥,它越喜欢干啥,你越不喜欢它,它越喜欢靠近你,气死你。它跟我呆一块的时间远远大于跟二哥呆一起的时间。
白天各种气我,晚上赶都赶不走,非要和我一块睡。冬天来了,更是一天不落睡在我床上。
长大后的咪咪,睡觉最大的特点就是侧着身子睡觉。别的猫咪一般都是蜷着、趴着睡觉,而它却像人一样睡。白天有时候眯会眼睛的功夫,它会四脚朝天仰着睡觉。
我家先后养过一些猫,但从来没有哪只猫像它这样睡觉,不但像大人,而且坚决不睡猫窝。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不跟 最喜欢的二哥睡,天天跟最讨厌它的我睡。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睡就睡呗,还嫌在被窝里不够暖和,侧着身把它冰凉的爪子和鼻子贴到我的大腿上。大冬天的,凉嗖嗖的,弄得我浑身不舒服,直接把它赶下床。不一会儿,它又跳上床,动作熟练、一气呵成地侧身、搭爪、贴鼻。
我烦不胜烦,干脆把门关上。我家的门和地面有点距离,形成一条缝。每次我关门,它就伸出一只爪子扣住门,一边反复的拉扯,一边喵喵喵地叫个不停。吵得实在睡不好,只好开了门。然后,故技重演。
对这个家伙,我实在是无可奈何。打不能打,人家有保护伞呢,骂又不能骂人家脸皮厚实。虽然对它似乎很讨厌,但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一天,回家看见咪咪软软地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已经没了神,更没有和我捣蛋的调皮劲。我忽然莫名的有点伤心。二哥难过地问爸爸,咪咪是不是生病了?
爸爸走过来,仔细看了看,用手抬起咪咪的头。爸爸手一放,咪咪的头无力垂了下去。看到此,心里忽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爸爸弄了一些药回来,用注射器给咪咪打上。然而,一点用都没有。咪咪一天比一天萎靡不振,生命很明显的在它身上逐渐消失。
第四天回到家,咪咪瞪着眼,嘴微张着,僵直地侧躺在沙发上,咪咪终究还是走了。二哥伤心地、无声地哭了起来,我鼻子也酸酸的。是的,我不喜欢猫,尤其是这只跟我各种作对的猫,然而当咪咪突然离开我时,我却象失去了很重要的朋友似的,难受的不行。
爸爸没有把咪咪当垃圾,随便扔进垃圾堆里,而是郑重其事地给咪咪进行了树上葬。
据说,猫死了之后,如果把它的尸体安放在树上,它的灵魂就会和准备来投胎的灵魂一起去投胎,这样它会做人而不会堕落到畜牲道。
家里曾先后养了一些猫,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天天跟我作对的咪咪。让我最难过的,也是天天惹我生气的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