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是四季里农民最散淡悠闲的日子,吃的瓜果粮蔬应有尽有,睡的是梦短天长,时空悠悠可以任性,恬淡洒洒可以自主。
这一天下午,天上乌云密布,风雨欲来。长长的午觉睡过之后,生产队孬牛一伙年轻人精力无处泄发,便不约来到了大槐树下,照常撑起了扑克摊,赌了起来。有打的有看的,有笑的有叫的。嘈嘈杂杂,争论不休,一个个激情澎湃,满脸菜色。这时,只见孬牛把扑克一摔:“扯淡,不打了!”至此,个个如梦方醒,面面相顾。
平时打牌,不管赢多输少,到末了,全仗孬牛一句硬话,左右逢源把不欢而散的扑克摊转换成酒摊,大家也就沉默地认了。今天,这桩好事看来是要泡汤了。
此时,雨的先前部分已经撒落到地上,稀疏的大雨滴打在厚厚的尘土上,砸出一个个窝窝儿,窝窝儿上面飘着尘烟。
“这样吧!憨妞不是自称憨大胆么?此时敢不敢到大怪墓上转上三遭,回来我保管上两个菜一壶酒伺候。”
一片死一样的沉寂被谁的话音打破,大家顿时活跃了,你一言我一语地烘托鼓动起憨妞。憨妞拿眼看了看孬牛,像是求得他的同意。憨妞见孬牛并不言语,以为默许了,便拔腿窜了出去,此时一个炸雷闪过,正好映出了憨妞那憨态可掬的背影。
大怪是前三天喝药死的,他老婆和大队会计媾和被捉,觉得自己再无脸活下去,便撇下一拉溜几个孩子突然而去。当地人对壮年暴死者都怯怕三分,更胆小的对暴死者的生前容貌以及动作神态,都不敢过多回想。憨妞不计较这些,他除了吃和睡之外,便再也不曾多想什么。他是生就的憨大胆,别说是鬼,就是路上遇见老虎,也敢陡然对上三招。
再说憨妞窜出去之后,大家谁也没当一回事,一个个垂着头冒雨各自望家奔去。
孬牛奔丧一样到了家,把淋湿的衣服才换了干的,便听到了一阵急急的踹门声:“孬牛,孬牛,快开门!”
孬牛不知是啥急事,连忙把门打开,却一头撞进来一个落汤鸡一样的憨妞,顷刻间,憨妞脚边便淋下一片积水,只见他的衣服紧紧粘贴在身上,双手紧紧攥着一杆水淋淋的灵幡。
“我在大怪墓上整整转了三遭,回来怕你们说我撒谎,就把大怪的灵幡拔来,好让你们看看。”憨妞那神态既充满了自信又充满了自豪。他一边说着,一边做出动作想趁势把灵幡放到孬牛的里屋。
“滚吧!快滚吧!”孬牛一边施劲往门外推着憨妞和灵幡,一边蹦急地骂道。
“那,酒菜咋办?”憨妞一脸疑惑,边退边问。
“快滚!明儿个给你上四菜!”孬牛直接坦率,干脆利落。接着,只听“咣当”一声,门被关了紧插了严。
“那好!我再给你扛来个大的!”憨妞隔着门又撂过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