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 游』金陵随笔④ 中山陵祭

一月底去南京，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去了紫金山，尽管是冬季，但我对那里心驰已久了。

来到紫金山，首先拜谒的自然是国父孙中山先生的中山陵。

虽然第一拜谒，但对中山陵并不陌生，因为在05年，国民党主席连战和亲民党主席宋楚瑜二先生访问大陆时，曾先后拜谒过那里。那时中央电视台做过现场直播，我在目睹那两次风云际会的同时，也随着镜头一道瞻仰了中山先生陵寝，饱览了钟山秀丽的风光，而今再到这里，倒似有几分熟悉了。

博爱坊在陵前广场的正前方，不同于帝王陵寝牌坊的奢华与繁缛，眼前的这座只坚实的四根汉白玉方柱，靖起朴实而大气的白石牌楼，柱与梁浅雕着云纹花饰，其上覆着如天空般湛蓝的琉璃屋脊，正中的匾额上，书着金灿灿的两个大字——博爱。

爱，似乎是我们每个人最不会缺少的情感，然而能否慷慨地惠及于人，那就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问一问自己的一个问题了。

我们上学时，学生守则的第一条便是“爱”，“爱祖国、爱人民”，背得烂熟也多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那时的我们难能向自己发问的，因为那样的爱太遥远、太空套，也太没有多少机会来考验我们“爱”的决心和勇气，以至感到它遥远空套得不着边际。

但那爱是存在的，爱家人、爱师长、爱须遵守的规则，爱自然的草木。如此之爱滴水相聚成海洋，便应该是博大的情怀了吧？我想那也不应像广告里说得那么容易的，那须伟岸到高山仰止，或才能称之为“博爱”的。

知道一些中山先生事迹，先生爱民族、爱国家的博大情怀，便令人敬仰。我想，如果没有“博爱”的情怀，先生怎么会舍弃行医的闲适生活，而出生入死地去推翻那个只知奴役子民无爱的政权；如果没有“博爱”的情怀，为免国人兵燹之灾，先生怎么会放弃临时大总统的职位，将革命果实拱手让于袁世凯；如果没有“博爱”的情怀，先生又怎会被逼两次下野后，依就呕心沥血，著书《建国方略》。

“爱祖国、爱人民”，在他那里就是现实的，也熔铸于他拳拳赤子心中，如果没有这种“博爱”的情怀，如果没有这条坚强的脊梁，在那风雨飘摇岁月里，中华这艘朽烂渐沉之船又会驶往何方？又能驶往何方？

博爱坊后，是一条由两侧高大杉树所护送的石板甬道，那是供人遐思的长长甬道，在茂密苍劲的杉树林拱卫下，视野前方的陵门、碑亭、祭堂随着钟山的山势逐级提升，一层层靛蓝的屋脊，鳞次栉比，在苍茫的青山烘托下，更是恢宏壮美。

石板甬道的尽头，是气势雄伟的陵门。陵门同样是花岗岩垒造而成，上边同样覆盖着靛蓝的琉璃屋脊。陵门正门的门楣上，镏金镌刻是先生手书的四个大字——天下为公。

想一想，甲午战败之时，清廷依旧穷尽奢华地操办着老佛爷的六十大寿；想一想，《马关条约》签订之时，慈禧太后依旧靡费公帑、耗费巨资翻修自己的陵寝。如此便也就知道了，什么样的时代该结束了，什么样时代该开始了；如此也便知道了“天下为公”这四个大字，是何其的振聋发聩。只如今，我们常常在许多官员豪华办公室里见到这四个大字，却不知，坐在这豪华办公室里中的人物，心中可曾装下这四个大字？

陵门后，拾级而上是碑亭。碑亭里立着一统方碑，上边是原国民政府主席谭延闿手书的——“中国国民党葬总理孙先生于此”十三个大字。不再是对先皇帝们的追捧，不再是溢美之辞不绝于耳的长长谥号。

然只就如此，青山有幸，天地昭昭。

绕过碑亭，便是一层一层的石阶，通向高高的祭堂。

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先生与世长辞，同年，葬事筹备委员会开始筹建中山陵。他们以悬奖的方式，面向世界广泛征求设计方案，最终，年仅33岁的中国设计师吕彦直，获首奖。从碑亭仰视，漫长的石阶墓道，在周遭苍翠松柏的掩映下逐级递减，直到被最上方雄伟的祭堂给收刹，如此，祭堂与墓道，从平面上共同构铸成一个硕大无比的“警钟”。

设计师说，这个图案寓意了《总理遗嘱》中的精神，即“警钟长鸣，唤醒世人”，激励时人继续完成中山先生的未竟事业。

走向高高的祭堂，应算是一次小小的历练，你在喘息之余，也就越发地接近了蓝天，越发地接近了心灵的起点。而在踏上最后一级石阶后，你会看到高大祭堂里，一代伟人端坐其中，正神情凝重地注视着你。

不，他不光注视着你，他还注视着你身后的那一片河山。

忽地转过身去，我看到了那如绣的河山。松林苍苍，群山叠叠，碧空万里，大地无垠，那是何等壮丽的图景，难怪先生要手不释卷地永远守望。先生凝眸深思，似乎还在筹划着一个“民族、民权、民生”的社会苑景，可以告慰先生的是，这样的苑景正在今人的手中，一点一点地实现着，我们可能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但今日之中华，正在为民族之复兴而奋力前行着。

中山先生的社会理想——《建国大纲》，就镌刻在祭堂周边的墙上，那里边林林总总、洋洋大观，都是先生对于未来的一份执着企盼。为了这份执着企盼，孙先生不惜两度放弃大总统的职务；也同样是为了这份执着企盼，孙先生也不惜四次发动武装革命，直到最后，积劳成疾，带着这份永远的守望，离开了他所挚爱的热土。

祭堂先生坐像后，有券门，门上书写着“浩气长存”。券门后有幽暗的圆形墓室，墓室中央是国父孙中山先生的汉白玉卧像，他就宁静安详地躺在高悬着中国国民党党徽的穹顶之下。而孙先生遗体，就深葬在卧像下的紫铜棺里。

瞻仰的人们自发地排成长队，默默地环绕卧像走过，大家不愿发出哪怕一丝的声响，来惊扰这位为中国民主革命付出毕生心血的老人。

走出祭堂，在明丽的艳阳下，再看眼前这片壮美的河山，忽想起范仲淹在《严先生祠堂记》结尾处，长歌当哭的两句来。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而这不正是孙中山先生毕生的写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