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格庄集

        每逢五、十是徐格庄赶大集的日子。徐格庄集不大,却由来已久。几年前也曾是摩肩接踵,人来人往,摊位一家挨一家,想找个空地儿都很困难。自西羔村和曲谭村搬迁后,来赶集的人少了大半,商贩们销售额上不去,也就转战别的大集去了,因此现在的徐格庄集有很多空闲的位置。几年前村里道路硬化,街道平坦宽敞,再也不必为没地方摆摊而发愁了。

      在一家饭店的拐角处是“大爷集散地”。很多大爷提着马扎或是拿个棉垫儿过来,坐在水泥台儿上聚会。他们大多时候不言语,只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遇到熟识的人便招呼过来坐一会儿,很快人群壮大起来。谈天说地,有时也争个子丑寅卯。临近中午,一个个大爷提着马扎儿起身离开,喊一嗓子,走,回家,吃饭!所有的是非曲直都烟消云散了,下个集接着辩。

      徐格庄的人赶集都比较早,往往六点多就出来了,等你七点钟到,有的已买完东西往回走了。碰面后他们会停下来打个招呼,刚才路过管哪找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然后拉拉家常,等着放摊,买东西。也有的不买东西,笑眯眯的点点头,问候一声,来啦,好长时间不见了。都和和气气的。

        有一年腊月里,预估有误,到了集上才发现煤气罐里空了,没有煤气了,四处打电话也没能找来灌煤气的师傅,对面那户人家的大哥知道后,二话不说,直接把他家备用的小煤气罐提了出来。还有一回电动车没电了,身后那户人家的大姨扯出电缆线,接上插座给我充电。

      第一次走进她家,顿时被眼前八间大瓦房惊到了。本是两栋房子被她推倒中间的院墙,院子里种了时令的蔬菜,井然有序,宽敞大气,是城里那些“鸟笼子”比不了的,给个别墅也不换。

        本村有一位卖小百货的老太太,七十多岁的年纪,她有四个女儿。逢集的日子,老太太早早用独轮车推来纱网和鞋垫儿等货物,支好摊儿,女儿们也陆续的来赶集。不一会儿,她们赶完集相继归来,你送两个甜瓜,她送几个西红柿。

        到了中午,老太太用独轮车往家里送货物,还有大包小包女儿们给的水果蔬菜。众人看着皆羡慕不已,感叹老人有福气,这四个小棉袄真是暖和。有人说她您这哪是来摆摊,分明是收礼来的啊。老太太乐了,一脸幸福的说,哎呀,我和老头儿平时真是什么也不用买,这个姑娘给点儿,那个姑娘送点儿就够了。老了,吃不了多少了,送那么多又怕坏了可惜了,塞的冰箱满满的。昨晚闺宁又来送的蟹子,这么大的蟹子呢。她伸出双手,食指和拇指画个圈儿比划,得多贵?年轻人真是大爪子,花钱也不怵手。再后来老太太到本村大女儿的鸡场帮忙捡鸡蛋去,放开摊儿让老伴儿来盯着。

      老爷子好拉二胡,常跟他的老伙计们组团出去吹啦弹唱,给婚礼或是各个单位开业助兴。提起吕剧,他便用手拍着膝盖,摇头晃脑的哼几句。

        但显然老爷子不适合做生意,往往遇到来买东西的人,顾客说给多少便是多少,从不好意思讨价还价,随便给多少钱都卖了。老太太捡蛋归来,他就向老伴儿报账,都卖了什么东西,卖了多少钱。有时老太太听了也埋怨几句,怎么卖的那么便宜?一上午才挣五毛钱?老爷子也不爱听,不服,硬是扬着脖子辩驳,没赔钱是吧?没赔账就行喽呗,说完可爱的甩着手回家了。老太太也拿他没办法,只坐下嘟囔一句,这老头儿,不挣钱痴卖。

      集上还有我一群伙伴儿。卖矿灯的老郝,有的人说郝字念huo,可我们偏偏念做hao。老郝,人如其姓,老好人一枚。平时在集上遇到找不到地方摆摊的卖葡萄或者卖小米的老人,他都会施以援手,常常在他的摊位旁挤个地方,缓解他们焦灼的情绪。他这个人最厉害的是会讲笑话,一本正经的讲笑话,把听的人乐的嘴巴裂到耳朵后露出后槽牙,他的面部表情居然可以做到毫无波澜变化。

        北面卖钟表的小邹,为人忠厚实诚。他常说,大清早一分钱没卖,赚了一堆谢谢。因为很多人找他来修钟表,不用换零件的时候他都免费修理了,没收一分钱手工费,所以大家只需说句谢谢就走了。他的女儿是老师,去年刚考上了编制,也是他的骄傲。遇到附近卖好吃的东西他总要买一些,我们就知道闺女在家呢。

      还有一对儿卖水果的夫妻,今年刚刚有了第三代,荣登姥姥姥爷宝座。他们家的土地在山上,栽了一片桃园,种的老品种“白银桃”,闲暇时间出来卖水果。价格合理质量上乘,再加上诚信经营,深受村民的喜爱。有时两人上货来晚了,很多人路过便四下寻找,咦?那两口子怎么还没来?但只要他们到了,刚停下车很多人都涌向前问,今天拉的什么?不一会儿摊位前围满了人,挤不下蹲不下,两口子忙的没时间抬头,所带的水果很快就销售一空了。

      摊主姓王,冬天里常穿个军大衣,我便戏称他为“大衣哥”。“大衣哥”好唱歌,常常在《全民k歌》里一展歌喉。嗓音真心不错,可以媲及朱之文那位“大衣哥”了。几年前他曾特意跑到烟台参加《我是大明星》的海选,虽然没能晋级,却也算是圆梦了。

        他爱人“大衣嫂”是个腼腆朴实的人,前段时间才镶了两个烤瓷的门牙,洁白整齐,花了好几百块银子。

        提起那段烟台海选的历史,“大衣嫂”稍有微词,耽误了两天赶集没赚钱,也没选上。“大衣哥”却直言不悔,毕竟经历了,见识了。

     

      天热生意不忙时,我们几个躲在西山墙乘凉,天冷了,我们又转移到另一边墙根下晒太阳,听老郝讲笑话,或是看“大衣哥”家的生意多么兴旺。

        小集开的早,散的也早,基本十点左右就清场了。我们几个便各自回到岗位收摊。临走时挨个儿打招呼,走啦哈,拜拜呀拜拜。一上午嘻嘻哈哈的就过去了,神聊胡侃一番,顿感所有不易都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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