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帽子裹上口罩,躲在离男生宿舍不远的树下偷窥着门口,我觉得自己离开JR之后真是什么没节操的事都做得出来了。
过了一会安年果然蹦蹦哒哒地出来了。嗯,确实是蹦蹦哒哒。突然我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吓得我心跳骤停,赶紧握着手机绕到远处,这时才敢松口气。定睛一看,竟然是安年。我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往男寝门口看,他正站在那打着电话。
平复一下呼吸,我接了电话,连一声“喂”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他连珠炮似的声音:“你怎么才接啊,我都要急死了!假条帮我领了没?哎不对啊,现在是上课时间,你敢接电话?你也没上课?”
强忍住追上去打他的冲动,我小声道:“假条帮你交了,你少废话了啊我现在在卫生间,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上课了,别一会老师进来抓我。”然后我又往树后缩了缩,看着他心满意足地出发,我也老老实实地跟了过去。一切都非常顺利,我跟着他走了一条条街,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连头都没有回过。我正想得意,却猛地意识到他已经离学校很远了,似乎越走越偏僻。一种不祥的预感蓦地升了起来,该不会他早就发现我了?
我赶紧一个急刹车住了脚,躲在拐角处没再上前。然而,这场跟踪似乎到这也就落下了帷幕。
安年往不远处走了几步,开开心心地进了一家……烧烤店。
——别告诉我让我帮他领假条,只是他因为想出来撸串了!
我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进去的话似乎有点冒险,可是就这么离开岂不是前功尽弃。我伏在墙角思想斗争了好一阵子,最后觉得既然已经知道了这里,以后应该还有机会深入了解的。安慰好了自己,我拍了拍手上的灰正准备离开,一转身却猛地撞入一个人的怀里。
“在这站了这么久,最后也不进去?”
我心下蓦地一沉。悄悄地深吸口气,我抬头正对上叶城西平静的目光。
他越平静我越害怕。看我一脸呆滞,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来都来了,一起进去吧。”说罢他便往门口走,我连忙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低声问道:“你是跟来的?来多久了?”
“跟?我是光明正大来的,安年同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求。”他挑眉,“你不也是被他请来的?”
这话一出,我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我似乎陷入了极大的困境。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腰包,我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先走,然后我默默地把手枪拿出来放进了口袋里。
推开门,迎面扑来的是烧烤佐料的香气和喧闹的交谈声,这家店生意好得很。眼前的空气有点浑浊,我晃了晃头,有些手足无措。叶城西带我一直走到最里面才找到了空位坐下,这里相比于外面安静了不少,却也没有服务员来招待。“别玩了,”叶城西轻轻拿走我因为紧张而把玩着的菜单,指了指过道说:“看看那是谁。”
我偏头一看,不禁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那个穿着校服系着围裙端着盘子兴高采烈上菜的男服务生,是安年?
信息量好像有点大。这位警察是觉得当学生太无聊了,还要找其他的活干?真是闲啊!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我转头问正因为我的吃惊状而笑得一脸开心的叶城西:“苏幕遮呢?”
“他在厨房啊。”
——一群智障。
我就拄着腮强压着怒火盯着像只勤劳小蜜蜂一样的安年绕来绕去,苏幕遮有时候看不下去了也出来端端盘子。而我和叶城西就像空气一样被忽视被遗忘,这么半天连杯水都没有。叶城西一笑,起身往厨房走:“我去帮忙干活。”
反正我也坐不下去了,索性帮个忙吧。
安年和苏幕遮对我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意外,我们四个就前前后后地忙了起来。又过了好一会客人才走光,大厅突然变得空荡荡,我感觉耳边有些发闷。
安年就近捡了一张桌子擦了擦,苏幕遮端来刚刚烤出来的肉串,我们便落了坐。“哎呀小忆南,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当时让你帮我请假的时候,故意笑得特别浪荡,就是为了勾引你过来。”安年笑得开怀,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我完全没心思听他阴阳怪气,而且浪荡这种词就这么浪荡地往自己身上用?我别过头把手插进口袋里,手指摸到了冰冷的枪管。我下意识地一缩,攥紧了拳头:
“你们想要怎样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再一次展开手掌,我牢牢握紧了手枪,大不了就动手,我反倒不怕了。谁知苏幕遮揉了揉鼻子,一脸懵懂:“盘子都端到你面前了,还不明白我们要怎样么——请大家撸串啊!”
什么玩意儿?我喝光了杯子里的凉白开,正色道:“没心思跟你们开玩笑,为了吃个烧烤,翘课过来?”
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分钟,我简直就是听安年讲了一部农村娃娃的励志史。什么一位淳朴俊朗的少年,他的家里怎么困难怎么不容易,于是他年少便兢兢业业地将自己投身于伟大的烤肉串洪流中。又经过了多少年的努力,他终于继承家业——哦也就是他外婆的这家烧烤店,并将它一直辛辛苦苦地经营了下去。
每一个这样的故事都避免不了一个恶俗的结尾。安年吃掉了他盘子里最后一根肉串,悠远叹道:“这个故事里的小男孩,就是我。”
紧握着手枪的手依然没有松,我手心里渗出一层薄汗。“所以,和今天有什么关系?”我换了个坐姿,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年。
“今天是二十周年店庆啊,你没看到外面的牌子么?所以顾客特别多,外婆生病我忙不过来,所以想请帮手,所以你们三个就过来帮我干活了。”
这个理由,简单得我竟无法反驳。
我抽了抽嘴角问道:“你有他们俩还不够,还得把我也拽进来?那怎么就轻易地放过了陈羽侨?”
“这么大的店当然不够了!没叫陈羽侨是因为需要翘课,对那么温良的女孩子我下不去手。你不是喜欢我嘛,所以帮个忙……我知道你虽然现在看上去很嫌弃,但是你的心里是幸福的。”
——哦!
我起身端过安年的空盘子,走到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左手猛地拉住了他卫衣的帽子,给他拎了一趔趄:“安年我明确地告诉你——收起你那点套路,我才不喜欢你!该不是你喜欢我一直想追吧!”然后我使劲一甩手,顺便把盘子搁在了取餐窗口。回过头,发现另外两个人正看着一脸委屈整理帽子的安年,笑得像烂柿子一样。“杠铃一般的笑声,你们真够魔性的……”我瞪他们一眼,自己却也憋不住想笑了。
笑声一直回荡在大厅里,我的心也渐渐松了下来。就在我几乎要相信这真的只是一场误会的时候,安年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闪烁的屏幕,刚刚的神色瞬间敛了一半,一边往门口跑一边道:“我接个电话。”
我垂下眼,端着盘子进了厨房:“那我先去把盘子洗了吧。”拐进厨房之后,我打开了刚才揪安年帽子的时候贴在下面的窃听器,是安年和另外一个男子的通话:
“我现在就快到街角了……等了一个学期你才给我送来,虽然我很感谢你但是也真的很想吐槽一下这速度。”
“私自翻旧案,按理都不应该帮你们。你事真多……不想要直说。”
“别啊我错了……夜间活动就指望你了!哎我看到你了,挂电话了啊。”
再以后就没有了交谈声,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帽子稀里哗啦的抖动声。我关上窃听器,揉了揉耳朵,心想果然不能太轻易地相信他们。
——夜间活动是吧?我也得去看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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